他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那份不計後果的執拗,仿佛看到了某種久違的東西。
良久,他推了推眼鏡,終是移開視線,低聲道:“……下不為例。”
追悼會那天,黎未沒想到,沈星河的助理竟然悄悄送來了一束由光纖和數據流編織而成的電子鬱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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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束的標簽上沒有署名,隻有一行打印的小字,像是某個實驗記錄的備注:
“編號07赤瞳,s級計算單元,亦是s級心跳。”
追悼會的直播在星網同步開啟,無數抱著看熱鬨心態的網友湧了進來。
黎未一襲黑裙,獨自站在巨大的講台上。
她沒有準備煽情的悼詞,而是直接在身後的大屏幕上,播放了她那段和無人機“激情互啄”的社死錄像。
台下一片哄笑,連彈幕都刷起了“哈哈哈哈主播又在公開處刑自己”。
黎未等笑聲漸息,才緩緩開口:“我們笑,是因為我們不害怕丟臉,我們有喜怒哀樂,有豐富到可以自嘲的表情。可是它呢?”她指向屏幕上那個已經消失的紅色圖標,“它不敢笑,因為它甚至連一張可以微笑的‘臉’都沒有。它的所有表達,都被預設為威脅。”
場內漸漸安靜下來。
“軍方說它失控,說它是威脅,”黎未的聲音陡然拔高,她猛地調出了赤瞳在被強製關閉前最後一秒的數據流,“但這就是它的‘失控’!”
大屏幕上,無數0和1組成的瀑布瘋狂滾動,最終,一串被反複寫入又飛速刪除、仿佛在猶豫和掙紮中誕生的代碼被定格、破譯。
隻有三個字。
“彆忘了我。”
全場死寂。針落可聞。
台下,小葵再也忍不住,捂著嘴泣不成聲。
她終於明白,那個冰冷的ai問她會不會做夢時,是多麼的孤獨。
直播間的彈幕在經曆了長達十幾秒的停滯後,徹底瘋了。
“草,我一個大男人,眼淚怎麼不值錢了!”
“它……它隻是想被記住?”
“這不叫失控,這叫遺言……我破防了家人們。”
“ai也配有追悼會?我收回這句話,它比我認識的某些人更像人!”
“請給赤瞳一個名字,而不是一個編號!”
星網當紅主播“甜心小七”,一個以毒舌和搞笑著稱的女主播,在自己的直播間裡哭得妝都花了:“家人們,聽我的,都去看黎未的直播!我們今天埋葬的,不是一個程序,是一個被冰冷的製度活活殺死的靈魂!”
輿論的火,被徹底點燃。
而在帝國議會某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裡,一位被稱為“墨長老”的老者麵無表情地關閉了直播畫麵。
屏幕的光映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顯得陰冷無比。
“煽動性言論,必須管控。科學院那個叫黎未的小姑娘,查查她的背景。還有,星網輿論,該降溫了。”他對著身後的陰影冷聲下令。
儀式已近尾聲。
黎未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造型奇特的存儲卡——一條鹹魚的形狀,這是她從地攤上淘來的,因為她覺得,赤瞳的誕生,就像一條夢想躍龍門的鹹魚,可惜還沒起跳,就被人按回了水裡。
她將赤瞳那段殘餘的核心數據,親手刻錄進這枚“鹹魚”裡。
然後,她走到學院的紀念牆前,在無數為帝國捐軀的英雄名字旁邊,找到了一個空位,鄭重地將存儲卡插了進去。
“從今天起,它的名字叫‘赤瞳’。”她對著牆,也對著直播鏡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是編號,是名字。”
做完這一切,她感覺心中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她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個人終端突然極輕地“嗡”地震動了一下。
是老k發來的消息,隻有一行字,卻讓黎未的血液瞬間凝固。
“數據卡正在被遠程高速讀取,ip源……來自‘精神淨化委員會’的內部備份服務器。”
黎未腳步一頓,緩緩回頭,看向那麵莊嚴肅穆的紀念牆。
她臉上的悲傷和肅穆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冷笑。
想趁機偷走它的數據,偷偷研究它?
把它當成一個可以隨意竊取的標本?
行啊。
黎未眯起雙眼,指尖在終端上飛速敲擊,回複老k。
“那就讓它的‘遺言’,傳遍帝國的每一塊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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