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最後的聲音像是從宇宙誕生之初傳來,帶著回聲族億萬年的疲憊與新生,“我們曾以為,沉默是唯一的生存法則,在黑暗的森林裡,任何一點聲響都可能招來獵殺。可是你……你讓我看見,喧囂,才是生命的證明。”
黎未的眼眶瞬間就熱了,像被星塵燙了一下。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像個剛失戀的小哭包:“那你們……接下來去哪兒?”
“去有聲音的地方。”那道意識輕柔地拂過她的腦海,像一陣宇宙風,“去尋找那些和我們一樣,曾被誤解為噪音的文明。或許……在宇宙的某個角落,在某顆無人問津的星球上,還回蕩著我們的歌。”
話音剛落,那最後一縷聯係著黎未意識的光點,如同一顆耗儘燃料的流星,溫柔地、決絕地融入了無邊無際的宇宙背景輻射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艦橋。
“轟!”指揮室的合金門被一股巨力撞開,安博士像一頭打了腎上腺素的太空野牛,頂著他那亂糟糟的白發衝了進來,手裡揮舞著一塊數據板,激動得滿臉通紅,唾沫星子噴得像小型星雲爆發。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回聲族的完整文明頻率被完整記錄下來了!它們不是滅亡,它們是格式化重組,是向更高維度的遷徙!”他一把抓住黎未的肩膀,力氣大得差點把她當場送走,“而你——”他用那塊數據板指著黎未的鼻子,聲音因狂喜而顫抖,“你是全宇宙有史以來,第一個用‘大型社死現場’完成跨文明溝通的英雄!”
“滴!”艦載ai小鬨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電子合成音,“已根據事件性質,將本次一級接觸命名為‘社死救世記’,目前該詞條已登頂全星網熱搜第一,關聯討論帖超過三十億。恭喜您,黎未女士,您已成功從‘悔婚悍女’晉級為‘星際諧星’。”
一旁,負責數據流監控的阿豆扶著額頭,看著屏幕上鋪天蓋地、標題一個比一個損的報道,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下你可真成了星際活寶了。以後咱們星夢號出門,都不用報番號,直接說‘就是那個艦長在食堂尬舞拯救了世界的船’,全宇宙都認識。”
黎未張了張嘴,正想反駁一句“我那叫行為藝術”,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角落裡衛硯舟的戰術平板。
那塊本該顯示著複雜戰局和武器參數的軍用級屏幕,此刻正循環播放著一段錄像。
畫麵上,正是她在全軍官食堂,對著衛硯舟激情澎湃發表退婚宣言的場景,每一個尷尬到腳趾摳出三室一廳的動作都被高清記錄。
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在視頻下方,一個語音轉文字的輸入區裡,正有一行字被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緩慢敲出來,像是打字的人在經曆劇烈的天人交戰。
“我,衛硯舟,拒絕這門婚約。因為……我愛的人,是那個在食堂跳舞的黎未。”
黎未瞳孔地震。
這不就是她當時吼出來的台詞嗎?
這狗男人,不僅錄下來反複觀摩,還親自下場模仿?
這是什麼新型態的pua嗎?
還是說……被她氣出精神創傷了?
她悄無聲息地像隻捕食的貓,踮著腳尖靠近不遠處的獨立密室。
果然,從隔音門的縫隙裡,傳來了衛硯舟那特有的、低沉而清冷的聲音,此刻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模仿和掙紮。
“因為……她讓我學會了笑。”
黎未的腦子“嗡”的一下,仿佛被一顆微型中子星砸中。
她不再猶豫,一把推開了密室的門。
衛硯舟正背對著門,手裡拿著那個戰術平板,屏幕的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聽到開門聲,他猛地回身,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俊臉,此刻耳尖紅得能滴血。
“咳。”黎未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努力擺出一副教導主任的嚴肅表情,“衛大指揮官,誰批準你背我的台詞了?侵犯版權,是要付錢的。”
衛硯舟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有些躲閃,但出乎意料地,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隻是將平板收了起來,沉聲道:“回聲族的意識體在最後傳輸的信息中提到,它們需要一個高強度、高辨識度的‘情感錨點’才能在遷徙過程中保持意識穩定,避免被宇宙輻射同化。”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黎未,目光灼灼:“我在測試……我是否能成為一個新的噪音源。”
黎未愣住了,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飆出來了,“所以……你想替我社死?你堂堂聯邦最年輕的戰神,準備去宇宙裡循環播放告白錄音,當個‘行走的複讀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