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和絕望混合的味道。
黎未的通訊器裡,小鬨和阿豆的聲音像是兩顆砸進死水裡的石子,激起了一連串要命的漣漪。
“姐,咱就是說,這波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阿豆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剛從比老鼠洞還窄的通風管道裡鑽回來,小臉煞白,像剛出鍋的饅頭,“抽簽就是個障眼法,過場子給外人看的!祭司團那幫老登早就把你內定了,軍方那邊裝瞎,擺明了就等你嘎在這兒!”
幾乎是同一時間,小鬨尖銳的電子音在黎未腦內響起,帶著電流的滋滋聲,仿佛隨時要過載:“警告!地底通訊網監測到異常!地脈共振頻率與高台上那個林知微的共情儀完全同步!我靠,她根本不是來觀禮的特派員,她是來當‘遙控器’的,還是人肉版的!姐,你就是那個要被啟動的‘程序’!”
啟動鑰匙,獻祭者。
好家夥,buff直接疊滿了。
黎未背靠著冰冷的石牆,感受著那股能鑽進骨頭縫裡的寒意。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慢條斯理地從袖口裡摸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看起來有點乾巴的玩意兒。
記憶麵包,星際黑市的違禁品,能讓人短暫讀取物品殘留的記憶。
這是她最後的存貨。
她不緊不慢地咬了一口,乾硬的口感在口腔中化開,一股塵封了百年的信息流瞬間衝垮了她的意識。
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地牢,而是刺眼的陽光和漫天黃沙。
帝國製式的銀色動力甲反射著冷光,將一群衣衫襤褸的原住民團團圍住。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也就是那位現任老祭司的親爹,雙膝跪地,用嘶啞的喉嚨發出最後的呐喊:“我們不是沒有思想的野獸!我們有自己的曆史和歡笑!”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支黑洞洞的能量槍口。
視野的角落裡,一個懸浮的全息記錄儀閃爍著紅光,緊接著,“一鍵刪除”的冰冷圖標跳出,那段充滿了血與淚的抗爭,連同那個老者的臉,瞬間化為無意義的數據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明白了……”黎未猛地睜開眼,那雙總是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眸子裡,此刻燃起了某種異常明亮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地脈怨念,是這段被強行刪除的記憶在喊疼啊。”
這顆星球的“病”,不是詛咒,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而所謂的“遺忘節”,不過是帝國每年準時喂下的一劑強效鎮定劑,確保這顆星球永遠不會“記起來”。
她從靴子裡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罐,外形酷似一把焊槍,但槍口卻是個噴頭。
這是她用撿來的零件改裝的熒光噴霧器,本來是打算用來在軍方倉庫牆上畫小狗塗鴉的。
“行吧。”黎未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帶著幾分豁出去的瘋狂,“既然非要我死得轟動全星係,那我總得死出點喜劇效果,給這出百年的苦情戲來個驚天大反轉。”
就在這時,地牢最深處的陰影裡,一塊石板悄無聲息地滑開。
小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溜了進來,她的臉色比阿豆還要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她沒有廢話,纖細的指尖直接搭在了黎未的手腕上。
“我偷聽了祭司們的祝禱詞,逆向破解了音節。”小燭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我能唱出被他們刪除的真相,但我的精神力隻能維持三分鐘,三分鐘後,這裡的能量場會把我彈出去。”
“三分鐘?夠了,比泡一杯泡麵還長。”黎未衝她眨了眨眼。
小燭不再言語,深吸一口氣,一段古老而晦澀的吟唱從她唇間流出。
那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音波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一圈圈擴散開來。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地牢的牆壁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開始浮現出淡淡的血色光芒。
與此同時,祭壇之上,那個一直像雕塑般枯坐著的老祭司,身體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乾裂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沙啞到幾乎聽不清的音節:“……火……火……不能熄……”
黎未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
“火?”她喃喃自語,一個大膽到離譜的念頭在腦海中炸開,“不是怨念,是‘火種’!我懂了!他們不是要平息地脈,他們是要用我的命,來徹底澆滅這顆星球上最後一點關於‘真實’的記憶火把!”
原來如此,所謂的“笑聲之源”,不是因為她太能搞笑,而是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個bug,不斷地提醒著這個被強行“靜默”的係統,還有另一種活法。
行刑的時刻到了。
祭壇上空,不知何時聚攏了厚重的烏雲,將陽光徹底隔絕。
林知微一身素白長袍,站在高台之上,神情肅穆,她頭頂的共情儀閃爍著幽藍的光芒,一根根能量絲線向下延伸,深深紮入祭壇核心。
她的聲音通過擴音法陣,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遵從帝國最高指令,於此地處決‘笑聲之源’黎未。她的存在,是百年混亂的根源。她的消逝,將為‘遺忘’星帶來永恒的靜默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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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鐵麵推著黎未走上祭壇中央。
他依然是那副萬年不變的青銅麵具,看不出任何情緒。
隨著他的動作,祭壇中心緩緩升起一柄閃爍著寒光的能量刀刃,直指黎未的心口。
全場一片死寂,連風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所有原住民都低著頭,麻木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即將上演的不是一場處決,而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