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仿佛來自亙古,帶著一絲電子合成的沙啞,卻又像是直接在黎未的腦海中響起。
她猛地一凜,試圖從躺椅上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像是被無形的膠水黏住了。
“誰?誰在說話?”她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實驗室裡空無一人,隻有小鬨投射出的藍色光點在空氣中不安地閃爍。
她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到身下的鹹魚躺椅上。
這玩意兒自從上次躍遷後就越來越不對勁,主打一個叛逆,完全無視外部指令,操作麵板跟擺設沒什麼兩樣。
黎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想破解它的躍遷機製,結果發現唯一的控製樞紐,竟然是她自己的心跳。
是的,你沒聽錯,心跳。
這破椅子不聽指令,不認代碼,隻認她的心率。
緊張時它光紋閃爍,平靜時它黯淡無光,活像個大型賽博心臟監測儀。
“姐姐,它的數據流已經徹底混沌化了。”小鬨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我無法解析它的核心構架。它……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機器了,更像是一個活的‘時空情緒容器’!它在吸收你的情緒,並將其轉化為時空躍遷的能量!”
“時空情緒容器?”黎未咂咂嘴,這詞兒聽著比“宇宙儘頭的餐館”還玄乎。
“所以,我這是買了個爹回來供著?”
話音未落,躺椅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椅身上的光紋不再是溫和的呼吸節奏,而是如同火山噴發般暴漲,刺目的白光瞬間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
“黎未!”一聲暴喝從門口傳來,衛硯舟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般衝了過來,他剛結束星刃小隊的緊急會議,就收到了小鬨的最高級彆警報。
他伸出手,試圖將黎未從那片狂暴的光芒中拽出來。
然而,他的指尖剛一觸碰到光繭的邊緣,一股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力場便將他猛地彈開,讓他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
那力道不帶任何殺傷力,卻像是兩個同極的磁鐵,堅定地拒絕他的靠近。
“該死!”衛硯舟低吼一聲,眼睜睜看著光繭的光芒達到頂峰,然後——倏然消失。
連帶著黎未和那把鹹魚躺椅,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對黎未而言,這三秒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失重感、撕裂感、重組感……無數種感官體驗被壓縮在一起,像是有人把整個宇宙都塞進了她的腦子裡,然後按下了快進鍵。
當她的雙腳重新踩到實地時,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失語。
天空是破碎的,像一塊被熊孩子砸爛的手機屏幕,巨大的裂痕橫亙天際,透出背後深邃而死寂的虛空。
大地是龜裂的,乾涸的裂穀深不見底,風從穀底吹上來,帶著一股萬物凋零的悲鳴。
這裡是ζ9星域,一個在星圖上隻剩下代號的死亡之地。
而在不遠處,一座宏偉到難以想象的巨塔殘骸,正孤獨地矗立在這片廢墟之上。
它仿佛是連接天地的支柱,即便已經殘破不堪,塔身布滿猙獰的傷痕,依舊散發著一股不屈的悲壯。
那是一座“情緒共鳴塔”。
黎未的心臟猛地一抽,因為她認出來了,塔身的某些結構設計,和她曾經提交給帝國科學院的圖紙,竟有七分相似!
而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在塔頂最高處,一個巨大的、由光紋蝕刻的名字,清晰可見——
黎未。
就在她震驚到無法思考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殘塔之下。
那人穿著和她同款的研究服,身形窈窕,一頭長發在廢土的悲風中肆意飛揚。
她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與黎未一模一樣的臉。
不,不完全一樣。
那張臉上帶著一絲黎未所沒有的、曆經風霜的颯然與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