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的後槽牙咬得咯咯響,貨架縫隙漏進來的風裹著鐵鏽味灌進領口,像一柄生鏽的小刀在頸間來回刮擦。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實驗服粗糙的布料摩擦著耳後通訊器的金屬外殼,硌得耳垂一陣發紅——那觸感尖銳而真實,像是過去與現在之間唯一的錨點。
小鬨的電子音還在嗡嗡作響,像隻困在玻璃瓶裡的飛蟲:“檢測到原主當前情緒值:憤怒98,黑化閾值100——”
她抬手拍了拍耳後植入的通訊器,金屬邊緣壓進皮膚,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閉嘴,再報數信不信我把你塞進能量棒包裝紙裡當防潮劑?”
係統提示音適時炸響,像顆在腦仁裡蹦躂的跳跳糖:“當前時間:穿書後第7天,原主即將執行第一次反派行動——在衛硯舟的訓練艙投放神經麻痹劑。”黎未的手指瞬間扣住褲袋裡的時空定位器,冰涼的金屬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磨出一圈紅印,仿佛要把這失控的時刻攥進血肉裡。
她蹲得太久,膝蓋傳來針紮似的麻,血液回流時又泛起一陣刺癢,卻顧不上揉。
她掏出小鬨提前繪製的全息地圖,藍光在掌心跳動成扭曲的星軌,映得指尖微微發顫,像握著一段即將斷裂的時間線。
“原主現在正躲在實驗室改寫藥劑配方……”她對著空氣嘀咕,尾音被自己的呼吸攪得發顫,潮濕而微熱的氣息撲在唇邊,“而我,要讓她先收到一份‘神秘快遞’。”
小鬨突然從她腕間的智能手環裡鑽出來,圓滾滾的投影在貨架上投下滑稽的影子,電子眼忽明忽暗:“跨時空物流協議已激活!不過宿主——”紅光驟然閃起,“時間縫隙黏度指數飆升!目標節點情緒熵突破臨界,共感通道極不穩定……這箱快遞要是卡縫裡,您可能得用三年後的發明去撈!”
“撈就撈。”黎未扯出藏在實驗服裡的“沙雕救援包”,紙箱邊角還沾著她連夜畫的塗鴉:歪歪扭扭的鹹魚舉著旗子,寫著“拒絕黑化從我做起”。
她拍了拍紙箱,像是在拍自家闖禍的貓,掌心傳來紙板粗糙的質感和一絲溫熱——那是她整夜沒睡的體溫,是焦慮、是執拗,也是希望。
“裡麵可裝著我的保命符呢——異能屏蔽逗比眼鏡,自動吐槽音響,還有張匿名紙條……”她低語,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一場夢。
紙箱在她掌心泛起銀光,逐漸虛化,邊緣開始像雪片般消融。
黎未盯著那抹光,忽然想起今早衛硯舟幫她調試時空定位器時,指尖掃過她手背的溫度。
那觸感短暫卻清晰,像一縷暖風穿過寒冬。
他當時說:“時間線越脆弱的節點,越需要溫柔的外力。”現在想來,倒像在說她此刻發顫的手。
“投放成功!”小鬨的電子音突然拔高,“目標接收地:三年前星圖學院203實驗室,原主坐標確認——”
三年前的實驗室裡,玻璃器皿碰撞的脆響混著電流聲,像一首失序的協奏曲。
紮著高馬尾的少女此時的原主黎未)正彎腰調試培養皿,發梢掃過實驗台邊緣的《反派生存指南》,書頁上“第一步:摧毀男主信任”的字跡被她用紅筆重重圈起,墨跡還未乾透,在燈光下泛著濕漉漉的冷光。
她攥著滴定管的指節發白,藥劑在管中泛著詭譎的幽藍——那是能讓s級異能者癱瘓三小時的神經麻痹劑,液體表麵微微晃動,折射出實驗室頂燈碎成的星斑。
“叮——”
金屬落地的輕響驚得她手抖,滴定管“當啷”掉在實驗台上,藍色液體濺在《反派生存指南》上,暈開團猙獰的汙漬,像一張咧開的嘴。
她抬頭,就看見實驗台中央多了個印著鹹魚塗鴉的紙箱,箱頂貼著張便簽:“來自未來的神秘快遞,簽收請微笑,拒收請流淚。”
“無聊。”她冷笑一聲,指尖剛碰到紙箱就觸電似的縮回。
箱身竟傳來溫熱的觸感,像被人抱在懷裡捂了一路,帶著活人的氣息。
她抿著唇撕開膠帶,首先掉出來的是副圓框眼鏡,鏡腿上歪歪扭扭刻著“戴上它,誰都看不見你裝酷”。
“裝酷?”她嗤笑,卻鬼使神差戴上眼鏡。
下一秒,實驗室的監控屏幕突然閃起雪花,再亮起時,畫麵裡衛硯舟的冷臉被自動p上了貓耳和腮紅,他正低頭調試訓練艙,發頂翹起的呆毛在濾鏡裡變成了毛茸茸的貓尾巴。
“噗——”她沒忍住笑出聲,又慌忙捂住嘴,笑聲卻被堵在喉嚨裡,變成一聲悶悶的抽氣。
鏡架突然震動,她這才發現鏡腿內側有行小字:“彆憋著,笑出來對心臟好。”
“啪!”她扯下眼鏡摔在桌上,卻碰倒了第二個物件——長方體的自動吐槽音響。
她剛要發作,音響突然發出機械音,是五年後黎未的聲音,帶著點欠揍的拖腔:“哎我說,你現在超中二的知不知道?神經麻痹劑?衛硯舟要是被麻了,明天就能用精神力把你實驗室拆成零件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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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騰”地紅了,抄起桌上的鑷子就要砸音響,卻在底部看到刻著的小字:“203號實驗室第三排架子,底層有巧克力。”
“誰稀罕……”她嘀咕著,手指卻不受控製地摸向實驗服口袋。
那裡裝著今早買的能量棒,可剛才調試藥劑時不小心壓碎了,現在硌得大腿生疼,碎屑在布料下窸窣作響。
她抬頭看向第三排架子,積灰的玻璃罐在晨光裡泛著暖黃,像塊被遺忘的琥珀,封存著一段無人知曉的柔軟。
實驗室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她猛地站直,卻碰倒了裝神經麻痹劑的培養皿。
藍色液體在《反派生存指南》上暈開,將“摧毀男主信任”幾個字泡成模糊的墨團,像一場無聲的懺悔。
她盯著那團汙漬,又看向第三排架子,喉結動了動。
而此刻的Δ9廢棄倉庫裡,黎未正扶著貨架慢慢站起。
她的掌心全是汗,濕漉漉地黏在時空定位器的金屬外殼上,被攥出個淺淺的凹痕。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與塵埃的味道,像吞下整片廢墟。
小鬨的投影在她肩頭晃悠:“檢測到原主情緒值下降至75,黑化閾值暫時安全——”
“夠了。”黎未打斷它,望著掌心逐漸淡去的銀光,突然笑了。
遠處傳來星刃小隊的警報聲,混著若有若無的糖炒栗子香,那甜膩的焦糖味穿透鐵鏽與灰塵,像一條溫柔的絲線,輕輕纏住她繃緊的神經。
她摸了摸口袋裡的精神烙印,那上麵還留著衛硯舟掌心的溫度——乾燥、穩定,像一座不會崩塌的山。
“該去和某人彙合了。”她對著空氣說,聲音輕得像片落在時間褶皺裡的羽毛,“帶著……遲到了三年的感謝。”
而在三光年外的203實驗室,原主黎未的手指已經搭在第三排架子的玻璃罐上。
罐底壓著塊包裝紙泛舊的巧克力,在灰塵裡閃著溫柔的光。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剛碰到罐身,就聽見實驗室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衛硯舟的軍靴踩過金屬地板的輕響,一聲比一聲近,像敲在她心上。
Δ9廢棄倉庫的金屬天花板先是滲出細密的藍光,像液態月光順著焊痕蜿蜒爬行,繼而撕裂整片穹頂。
幽藍光線如藤蔓攀援而下,在空中交織成旋轉的光柱。
黎未仰頭望著那團緩緩成型的星雲,指尖還沾著剛才貼“記憶補丁”時蹭的焊錫渣——那枚銀色貼片此刻正嵌在斑駁的牆縫裡,紋路像極了縫時嫗用時間線頭織的蛛網。
“姐姐快看!”小鬨的投影在她腕間炸開,圓滾滾的電子眼幾乎要蹦出眼眶,“原主那邊——她把神經麻痹劑倒進下水道了!咕嘟咕嘟的,跟你上次煮糊的星際泡麵湯一個動靜!”
黎未踮腳扒著倉庫鏽蝕的通風口望出去,三年前的203實驗室正被晨光浸得透亮。
紮高馬尾的少女原主)正攥著空試管發呆,試管壁上還掛著幾縷幽藍殘液,在她指縫間晃出細碎的光。
她另一隻手捏著塊融化後又凝固的巧克力,包裝紙上“地球限定”四個花體字被壓得皺巴巴——那是黎未穿書第一天,在學院黑市用半箱實驗材料換的,藏在第三排架子時哭花了半張臉。
“她記起來了。”黎未喉嚨發緊。
三年前的自己此刻正盯著巧克力上的壓痕,睫毛抖得像受驚的蝶。
黎未記得那天暴雨砸在實驗室穹頂上,她蹲在貨架後抹眼淚,邊哭邊把巧克力往玻璃罐底塞,嘴裡念叨著“就算當反派,總得留點甜的”。
此刻少女的指尖輕輕撫過包裝紙上的褶皺,忽然低低笑出聲,那笑聲像被揉皺的紙團慢慢展開,帶著點生澀的脆響。
“黑化值41!41!”小鬨的電子音尖得能刺破耳膜,“宿主你簡直是星際快遞界的愛因斯坦——”
“噓。”黎未突然捂住手環,通風口飄來的皮靴聲已停在門前。
衛硯舟出現在實驗室門口。
三年前的他還沒當上星刃小隊隊長,肩章上隻有見習隊員的銀線,但脊背挺得像把淬過冷的劍。
他的目光掃過實驗台上東倒西歪的玻璃器皿,最後落在原主攥著的空試管上:“你最近……行為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