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的手指剛觸到暫停鍵,躺椅的懸浮盤突然發出蜂鳴,金屬椅腿在實驗室地板上擦出刺啦聲響。
腳底傳來一陣輕微失重感,仿佛地板正化作水麵蕩開漣漪;空氣驟然變涼,帶著鐵鏽與臭氧混合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細小的星塵顆粒。
她整個人被顛得彈起來半寸,懷裡的終端“啪嗒”掉在地上,屏幕裂出蛛網紋——這可比她上次用電磁炮改造烤麵包機時炸飛的情況還離譜。
“小鬨!小鬨!”她撲過去按住晃動的扶手,發頂呆毛隨著動作翹得更厲害,“你不是說這破椅子的穩定係統升級過三百遍嗎?”
全息投影裡的小鬨突然從聒噪的電子音變成老式收音機雜音,紅著像素臉尖叫:“姐姐冷靜!這不是我的鍋!是、是星域Ω1的坐標信號在強行接入!”話音未落,實驗室天花板的燈光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幽藍光暈在躺椅上方凝結,如同液態銀河緩緩流淌。
黎未低頭一看,自己的影子正浮起貼在天花板上——那裡,一座由星光勾勒的黑色神殿從虛空中生長而出,石牆如墨玉雕琢,邊緣泛著冷冽的微光。
石牆上的碑文像被風吹動的星屑,明明滅滅地閃著:“未完成者聖殿——唯有情緒熵總量達標者,方可入內。”她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腕內側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穿書初夜留下的灼痕。
她認得這種跨維投影的質感,上周剛幫隔壁機甲係修過被異次元磁場乾擾的全息艙,可眼前這團光明顯比那破機器有排麵多了。
“情緒熵總量?”她對著空氣比劃,“合著我天天收集哭包們的鼻涕眼淚,現在要拿這個當門票?”
小鬨的投影突然變成舉著小喇叭的柴犬,尾巴炸成蒲公英:“重點不是這個!數據庫顯示Ω1是未被開發的虛空裂隙,可這神殿的結構——”它的電子音突然卡殼,“是、是真實存在的跨維建築!而且它的能量波動……在鎖定你的腦電波頻率!等等……這頻率……跟三天前星圖廣場那次異常共振完全一致!”
就在黎未指尖即將觸碰到神殿光影時,走廊儘頭傳來金屬靴踩過地麵的回響,節奏穩定得如同倒計時。
“咚、咚、咚。”每一步都讓實驗室的儀器發出短促警報,仿佛整個空間都在抗拒某種即將到來的乾涉。
“哢嗒。”
實驗室門被推開的聲響驚得她一個激靈。
衛硯舟穿著星刃小隊的黑色作戰服,肩章上的銀線在幽藍光暈裡泛著冷光。
他的掌心浮著枚血色烙印,那是精神力過度運轉的征兆:“帝國監測到Ω1的異常能量波動,‘終焉調查團’十分鐘後抵達。”他的目光掃過懸浮的神殿投影,喉結動了動,“你若現在進入,會被判定為跨維度威脅。”
黎未歪頭看他,嘴角慢慢咧開個弧度。
她拍了拍還在震顫的躺椅扶手,指節敲出“咚咚”聲:“可如果我不是‘進入’,而是——被請進去呢?”她彎腰撿起裂屏的終端,指尖在碎玻璃上快速翻飛,“小鬨,把《哭泣課》所有學員的破防錄音調出來。”
“姐姐你瘋了?那些可是——”
“混進我的心跳頻率。”黎未打斷它,將終端貼近胸口,皮下傳感器自動耦合心率波形,“上節課張叔說他兒子現在不說話了,隔壁班阿喬哭著說‘我明明很努力了’,還有小葵邊抽噎邊說‘鹹魚躺椅比媽媽的懷抱還軟’……”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在神殿投影裡激起層層漣漪,“這些情緒不是垃圾,是他們活過的證據。”
衛硯舟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看見黎未的眼尾泛著淡紅,卻笑得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新實驗——和三天前舉著情緒收集網說要撈儘所有哭的姑娘,和三年前縮在角落啃巧克力說“我想活著”的姑娘,重疊成了同一張臉。
神殿的石門突然發出悶響。
縫隙裡漏出的光像被揉碎的銀河,守終者奈恩的身影從中走出,他的臉藏在兜帽陰影裡,聲音像砂紙摩擦生鏽的齒輪:“黎未,你用笑聲掩蓋恐懼,用鹹魚姿態逃避責任——這樣的人,也配繼承火炬?”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畫麵。
百年前的星圖廣場上,一群舉著鹹魚燈的年輕人被帝國炮火包圍,他們的呐喊穿透時空:“我們不想當劇本裡的反派!”“我們的情緒不該被定義為錯誤!”最後畫麵定格在一盞被擊碎的鹹魚燈上,燈油在焦土上淌成“未完成”三個字。
黎未伸手觸碰投影裡的燈。
指尖穿過光膜時,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耳道深處竟捕捉到一聲極輕的鳥鳴——像是某種幼雛在夢中試啼。
“他們不是失敗。”她輕聲說,“是火種埋得太深,深到需要有人蹲下來,把土扒開看看。”
神殿的石門又開了幾分。
奈恩的兜帽無風自動,露出半張布滿皺紋的臉,眼裡卻燃著年輕人的火:“那你……準備好當那個扒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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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
黎未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終端數據線鑽進掌心,像群溫熱的小蟲子在爬。
她低頭,看見數據流裡有團模糊的影子在攢動,像是某種鳥的輪廓,可等她湊近了看,那影子又散成星塵,隻在她手心裡留下一枚溫熱的痕跡——像被火烤過的金屬徽章。
第一階段:零星火花。
全息屏閃爍,幾條投稿靜靜浮現,像夜空中零散的螢火。
第二階段:涓流彙合。
速度加快,顏色開始交織,空氣中泛起漣漪般的震顫,躺椅微微發燙。
第三階段:洪流奔湧。
數據瀑布傾瀉而下,小鬨的投影不斷變形以承受負載,實驗室牆壁映出千萬人影的剪影。
第四階段:質變發生。
所有光帶彙入情緒熵鯨體內,鯨身爆發出暖黃光芒,一聲低鳴震動空間,石門緩緩裂開縫隙。
“所以你要用自己的精神力當防火牆?那你會被反噬致死!”小鬨的聲音顫抖著。
“小鬨,啟動‘共感虹吸協議’——所有情緒源定向導入我的神經緩存區,用我的id覆蓋原始ip。”黎未平靜地說。
“警告:匿名通道已被劫持,流量重定向至用戶【黎未】——權限等級:超限操作。”終端彈出猩紅提示框。
“我替他們扛鍋。”她聲音很輕,卻像根釘子釘進空氣裡。
發送鍵按下瞬間,淡金色的情緒能量自她胸口蔓延,纏繞終端接口。
數據流中影子聚成實體。
時喃鳥幼體撲棱著半透明翅膀鑽出終端接口,尾羽沾著細碎光粒,嘴裡叼著的半枚徽章滋滋燃燒——不是火焰,是某種淡金色的情緒能量,將金屬邊緣熔成流動弧度,卻始終不熄。
黎未下意識張開掌心,小鳥精準落定,灼熱的徽章燙得她指尖發顫,可那溫度裡裹著股說不出的熟悉,像極了穿書前每個躲在被窩裡看小說的深夜,心跳撞著肋骨的震顫。
“叮——檢測到跨維傳承信物。”躺椅的懸浮盤射出幽藍光束,籠罩徽章。
金屬表麵劃痕展開,投影浮現:焦黑廢墟中,一名與黎未眉眼七分相似的少女蹲在瓦礫堆,指尖擦過布滿裂痕的鹹魚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