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37層的金屬門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像鏽蝕的齒輪在緩慢咬碎骨頭。
黎未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那是淨化小隊的高頻切割器在破門,每一下都像冰錐鑿進她的神經末梢。
衛硯舟的手掌從她後頸滑到腰間,精神力順著戰術服布料滲進來,像根燒紅的細鐵絲在她脊椎上輕輕一挑:“還有七秒。”他的呼吸貼著她耳後,溫熱而急促,指尖卻冷得像剛觸過液氮。
“七秒夠我哼首《鹹魚搖》了。”黎未扯了扯發間發燙的鹹魚徽章,金屬邊緣蹭過指腹,留下一道微麻的灼感。
她指尖在終端虛擬鍵盤上快速敲出指令,按鍵聲清脆如雨點落銀盤。
她的聲音故意放得又慢又拖,尾音帶著點跑調的顫:“三——二——一——”
話音未落,整座地下艙的應急燈突然開始明滅。
紅與藍的光帶順著金屬管道攀爬,像喝醉了酒的星艦導航燈,在冰冷的合金表麵暈染出迷幻的軌跡。
明明滅滅的節奏竟和她剛才哼的調完全同步——那跑調的節拍,此刻成了整座地底迷宮的心跳。
衛硯舟的瞳孔泛起暗紅漣漪,額角青筋暴起——他正用精神異能反向刺激淨化小隊的初級視覺皮層,在他們腦中植入持續0.3秒的殘影覆蓋層,將視野牢牢鎖死在三秒前的黑暗畫麵上。
這點時間在星際戰場連扣扳機都不夠,卻足夠讓黎未拍著躺椅扶手喊:“小鬨!閃光陣列!”
“收到女王指令!”小鬨的電子尾焰“唰”地炸成彩虹色,高溫氣流拂過黎未裸露的手腕,帶來一陣酥癢的暖意,“全宇宙鹹魚聯合體已同步——宿舍台燈、星港路燈、巡邏艦探照燈,還有老教授藏在實驗室的月光投影儀!現在——”
千萬道光束穿透星圖學院的穹頂,像無數根被扯斷的星繩傾瀉而下。
光線在空氣中劃出清晰的光柱,塵埃在其中翻滾、跳躍,宛如被喚醒的微型星群。
地下艙的金屬地麵被照得亮如白晝,連空氣裡漂浮的灰塵都裹上了金邊,每一粒都在發光。
淨化小隊的隊員們同時捂住眼睛,防護麵罩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悶哼——他們的視網膜還卡在0.3秒前的黑暗裡,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球像是被針尖反複穿刺。
“他們閉眼了!”小鬨的電子嘴變成擴音器,聲波震得金屬牆壁微微共振,“靜默艙的學生長期待在情緒真空裡,暗視力比貓還強!”
黎未踮腳扒著衛硯舟的戰術肩甲往外看。
冷風從破口灌入,吹得她發絲貼在臉頰,帶著鐵鏽與臭氧混合的氣息。
就見最近的b7號艙體“哢”地裂開條縫,敲鍵者零一染血的手指先探出來,在地麵敲出急促的點劃聲——指甲刮過金屬,發出沙啞的“嗒、嗒、嗒”,像瀕死的機械在求救。
他整個人像從金屬繭裡破殼的蟲,半邊臉還沾著艙內冷凝的水珠,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卻對著黎未方向重重叩了兩下——摩斯密碼的“謝”,指尖撞擊地麵的震動順著地板傳到她腳心。
“左三,上七,避高壓區。”零一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血腥味的熱氣噴在金屬地上,指尖繼續敲擊,“通風管第三根支架鬆了,用校服腰帶綁。”
其他艙體接二連三地爆開。
有紮著雙馬尾的女生扶著艙壁站直,指尖摳進金屬縫隙,留下幾道帶血的抓痕;她對著隔壁艙的人快速眨眼——三次快,兩次慢,是“跟我”的生物節律暗號,睫毛撲閃時帶起細微的氣流波動。
戴圓框眼鏡的男生扯下領口校徽,用金屬彆針在牆上刻逃生路線,每劃一道都要抬頭確認同伴的位置,筆尖與牆麵摩擦發出“滋啦”聲,火星四濺,燙紅了他的虎口。
他們的動作生澀得像剛學會走路的幼崽,卻默契得像共遊的星魚群。
“姐姐!他們用呼吸頻率當摩斯碼,心跳間隔做校驗位!”小鬨的電子眼轉成螺旋狀,掃描波掃過人群,發出輕微的“嘀嘀”聲,“這是臨時通訊網!比帝國軍校的戰術手語還靈!”
黎未的眼眶突然發酸,鼻腔裡湧上一股鹹腥的熱流。
她想起前三天在圖書館翻到的《靜默艙使用手冊》——上麵寫著“完美學生不需要情緒,隻需要絕對服從”。
紙張泛黃,邊角卷曲,字跡冰冷如手術刀。
可此刻這些“不完美”的孩子,正用發顫的手指、紊亂的心跳、甚至咬破的嘴唇,織出一張比任何量子網絡都溫暖的網。
那網由痛覺、溫度、呼吸與淚滴編織而成,每一根線都帶著生命的震顫。
“硯舟你看。”她拽了拽衛硯舟的袖口,布料摩擦發出窸窣聲。
少年的異能還沒撤,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滑落,滴進戰術服領口,留下一道蜿蜒的濕痕,卻還是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靜默艙的金屬碎片在強光下閃著冷光,割裂的邊緣反射出細碎的虹彩,可那些學生的眼睛更亮,瞳孔深處跳動著未熄的火種,像被重新點燃的星圖火炬。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們不是被銷毀的失敗品。”黎未吸了吸鼻子,突然笑出聲,聲音微抖,“他們是——”
“是拒絕變成機器的未完成者。”
一道帶著哭腔的女聲從終端裡炸開,電流雜音中夾著抽泣。
黎未手忙腳亂去按通話鍵,指尖打滑,終於接通。
全息屏上彈出個紮著低馬尾的女生,影像因信號不穩微微扭曲。
她的白大褂前襟沾著咖啡漬,布料皺巴巴地貼在身上,眼眶紅得像兩顆泡在糖水裡的櫻桃,手指在終端上抖得厲害:“我是老焊老師的徒孫,當年參與過意識備份項目……他們銷毀數據時,我偷偷把原始文件存在食堂自動販賣機的芯片裡了。”
全息屏裡跳出個加密文件夾,文件名是亂碼,打開卻是整整齊齊的名單:
“林小棠,因在模擬戰中為救隊友違反指令”——字體工整,卻透著壓抑的憤怒;
“陳默,因在實驗報告裡寫‘這個公式讓我想起奶奶熬的南瓜粥’”——那行字仿佛帶著甜香與蒸汽;
還有零一——他本名周明遠,去年生日給媽媽發的語音是“今天敲鍵時,我聽見星星在唱歌”……
女生的聲音突然哽住,喉間滾動,像吞下了整片荊棘。
“這些名字,他們說要當失敗案例銷毀。可我覺得……”
“我替你說。”黎未的指尖重重按在上傳鍵上,金屬按鈕凹陷的觸感清晰傳來,像按下一顆心臟,“這些名字,不準再消失。”
“全宇宙鹹魚聯合體”的群聊框瞬間被紅色提示刷屏。
“我要把林小棠的名字紋在手臂上!”——消息附帶一段心跳錄音,咚、咚、咚,急促而滾燙。
“今晚全寢熄燈一分鐘!”——一群新生圍坐床沿,燭光映在臉上,輕聲念著那些被遺忘的名字。
“我想逃!”——機甲係學長吼著,懸浮車在星港上空劃出長長的尾跡。
三天後,星圖戰爭紀念碑新增一欄“勇氣”,下麵靜靜躺著一行名字。
而此刻,共鳴已在蔓延。
“姐姐!逃生通道清出來了!”小鬨的電子耳突然轉向控製室方向,高頻聲波掃過金屬門縫,“但控製室的警報器……”
警報聲就是在這時炸響的。
尖銳的蜂鳴像根鋼針紮進耳膜,黎未的終端屏幕驟然黑屏,指尖殘留的餘溫瞬間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