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棚的插曲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蕩漾了幾日,又漸漸歸於平靜。
洛梨的生活重新被密集的通告填滿。紀靳修那邊再無動靜,沒有電話,沒有短信,那個唯一的“嗯”字仿佛隻是係統自動回複。那份合約,那場盛大登場,那次興師動眾的護送,都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但有些東西確實改變了。最明顯的是蘇珊的態度,她開始更加頻繁地接收到來自“紀總秘書辦”或陳默的行程問詢和協調通知,語氣依舊公事公辦,但效率高得驚人,且不容拒絕。洛梨的行程表被無形地納入了一個更龐大、更精密的體係之中。
此刻,洛梨正身處市郊的一個大型影視拍攝基地。她接了一部大製作古裝劇的女二號,戲份吃重,今天要拍的是一場極其重要的雨中哭戲。
天色陰沉,烏雲壓頂,恰符合劇情需要的悲愴氛圍。巨大的灑水車已經就位,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洛梨穿著一身單薄的素白色古裝戲服,長發被造型師精心打理出淩亂淒美感,臉上妝容清淡,正坐在休息椅上,閉著眼,由化妝師做最後的定妝。她在醞釀情緒,將自己沉浸到角色家破人亡、絕望悲慟的心境中去。
蘇珊拿著保溫杯和厚毛巾在一旁守著,眉頭微蹙地看著天色:“這人工雨一下,可得趕緊擦乾,千萬彆感冒了。”
洛梨輕輕“嗯”了一聲,沒睜眼。她需要保持住那份脆弱的情緒。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刺耳的說笑聲由遠及近傳來。
“哎喲,這不是我們洛大明星嗎?這麼早就來醞釀情緒了?真是敬業啊!”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酸意和刻意拔高的音量。
洛梨睜開眼。來人是同劇組的女三號,叫柳芊芊,靠一部網劇突然躥紅,背後似乎有金主力捧,平時在劇組就有些眼高於頂,尤其喜歡明裡暗裡和洛梨彆苗頭。原因無他,洛梨的演技和口碑始終壓她一頭,這次拍戲,導演對洛梨的讚賞更是明顯多於她。
柳芊芊也穿著戲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她飾演的是一個驕縱的郡主,戲裡戲外倒是頗為相似。她身後跟著兩個助理,陣仗不小。
“柳老師。”洛梨淡淡地打了聲招呼,沒什麼表情,準備繼續閉眼醞釀情緒。她不想在拍重頭戲前和這種人浪費精力。
柳芊芊卻顯然不想放過她。她繞著洛梨走了半圈,目光挑剔地打量著她身上素淨的戲服和蒼白的妝容,嗤笑一聲:“今天這場戲可不好演啊,又是雨淋又是哭的,聽說張導要求特彆高。洛老師,您這‘一條過’的招牌,今天可彆砸了哦?畢竟不是誰都像您這麼‘好運’,總能拿到最好的資源。”
這話裡的暗示意味十足,幾乎是在明指洛梨拿到這個角色和近期紀靳修帶來的關注度有關。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偷偷豎起耳朵,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和緊張。
蘇珊臉色一沉,正要開口維護。
洛梨卻先抬起了手,輕輕攔了蘇珊一下。她抬起頭,看向柳芊芊,臉上沒什麼怒意,反而露出一絲極淡的、帶著點憐憫的笑容,聲音依舊輕柔,卻像軟刀子:“柳老師還是多操心自己的戲吧。我記得上次和男主的對手戲,您好像ng了十幾次?導演當時臉色都不太好呢。”
柳芊芊的臉瞬間漲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是她進組以來最丟人的一次,被洛梨當眾提起,她頓時惱羞成怒:“你!”
“各部門準備!灑水車準備!演員就位!”執行導演的大喇叭聲及時響起,打斷了這場一觸即發的衝突。
柳芊芊狠狠瞪了洛梨一眼,甩下一句“咱們走著瞧”,悻悻地帶著助理走向自己的位置。
洛梨斂去臉上的笑意,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將厚毛巾交給蘇珊,毅然走入已經布置好的“雨景”之中。
人工大雨瞬間傾盆而下,冰冷的水柱砸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立刻穿透單薄的戲服。洛梨打了個寒顫,但幾乎instanty,她就進入了狀態。
鏡頭對準她特寫。
她跪在泥濘之中,仰起頭,雨水混合著淚水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眼神從最初的茫然空洞,到逐漸凝聚起巨大的悲傷和絕望,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那種極致的痛苦和破碎感,幾乎要溢出屏幕。
現場一片寂靜,隻有嘩啦啦的雨聲。所有工作人員都被她的表演帶入戲中。
導演盯著監視器,屏住呼吸,眼神發亮。
“卡!”一條過後,導演激動地拿起對講機,“完美!洛梨,情緒太到位了!保一條!我們再來一次!”
洛梨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重新調整狀態。這種重情緒戲極其消耗心力,加上冰冷的雨水不斷衝刷,她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白,身體微微發抖。
第二次,第三次……導演為了捕捉不同角度的完美鏡頭,要求她重複了四五次。
每一次,她都能精準地給出導演需要的情緒,但體力的消耗是實打實的。當導演終於喊出“過!很好!下一場準備!”時,洛梨幾乎有些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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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和助理立刻抱著厚毛巾和保溫杯衝了上去,用厚厚的毛巾將她裹住。
“快喝點薑茶暖暖!凍壞了吧!”蘇珊心疼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洛梨裹著毛巾,渾身濕透,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勉強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戲服緊緊貼在身上,又冷又重,極其難受。她需要立刻回保姆車換衣服。
就在這時,片場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比之前柳芊芊來時明顯得多,甚至帶著一種壓抑的驚呼和敬畏。
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望向那個方向。
隻見入口處,不知何時停了幾輛黑色的轎車。為首那輛車的後車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長大衣的男人邁步下來。
身姿挺拔,肩寬腿長,墨色大衣襯得他膚色冷白,氣場強大得仿佛將片場嘈雜的空氣都瞬間凍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