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那一夜,像投入心湖的一塊巨石,漣漪層層蕩開,久久未能平息。
紀靳修那句“今晚我住這邊”,以及他生澀卻溫柔的觸碰,在洛梨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然而第二天清晨,當她走出臥室,宅邸裡卻已恢複了一貫的冷清。紀靳修早已離開,如同從未出現過,隻留下一個沉默的管家和一句“紀總吩咐,讓您好好休息”的傳話。
仿佛昨夜那個流露一絲不同尋常情緒的男人,隻是她在極度驚嚇後產生的幻覺。
洛梨被妥善送回了公寓。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拍戲、通告、應對媒體。關於慶功宴和山道襲擊的事,被處理得乾乾淨淨,網絡上沒有一絲風聲。隻是蘇珊和團隊對她的保護等級提到了最高,出行更加謹慎。
紀靳修沒有再聯係她。那條由意外和危險強行撕開的情感裂縫,似乎又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悄然縫合,覆蓋上一層更厚的、名為“合約”和“現實”的冰霜。
洛梨也將那晚悸動慌亂的心緒強行壓下,告誡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他所有的維護,皆因“紀靳修未婚妻”這個頭銜,而非她洛梨本人。
就在她幾乎要成功說服自己時,一周後,陳默帶著一份新的“補充協議”,親自上門了。
“洛小姐,鑒於近期發生的一係列事件,為了確保您的絕對安全,以及便於後續‘關係’的穩步推進,”陳默推了推金絲眼鏡,語氣公式化得像在宣讀文件,“紀總認為,您目前的住所安保等級不足,且距離過遠,不便協調。根據合約補充條款第三項,您需要儘快搬入紀總指定的住所。”
洛梨接過那份補充協議,條款清晰冷酷:甲方紀靳修)提供位於市中心頂級安保公寓“鉑悅府”的頂層單位作為乙方洛梨)的新居所。乙方需在規定時間內入住,並配合甲方的安保安排。
“鉑悅府……”洛梨聽說過這個地方,以極致隱私和天價聞名,無數富豪名流居住於此,安保堪比銀行金庫。
“紀總的意思是,”陳默補充道,聲音毫無波瀾,“既然外界已有猜測,不如順勢半公開化,也更便於‘培養感情’,避免下次公開亮相時過於生疏。”
培養感情。這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洛梨看著協議下方紀靳修那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的簽名,知道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她沒有反對的理由,也沒有反對的資格。
“好,我知道了。”她平靜地在乙方處簽下自己的名字。
搬家過程高效得驚人。幾乎在她簽完字的下一秒,專業的打包團隊就上門了。蘇珊幫著打理,看著這陣仗,又是咂舌又是隱隱興奮:“鉑悅府啊!梨梨,這算是因禍得福嗎?這地方可不是有錢就能住的!”
洛梨看著生活了幾年的公寓被迅速清空,心裡空落落的,仿佛某些屬於自己的部分也被一並打包帶走了。
當天傍晚,她就站在了“鉑悅府”頂層公寓的玄關。
饒是見慣了奢華場麵的洛梨,也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
公寓占據整個頂層,視野開闊到近乎奢侈。整麵的弧形落地窗將城市璀璨的天際線儘收眼底,仿佛踩在雲端。裝修是極致的現代簡約風,黑白灰的主色調,昂貴的意大利家具,線條利落,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低調的奢華和冰冷的品味。
這裡很大,很漂亮,也很……沒有人氣。像一座精心設計的、無菌的展覽館,而不是一個家。
“洛小姐,您的物品已經整理放入主臥衣帽間。這是門禁卡和安保係統的使用說明。”陳默將一疊東西交給她,語氣依舊平穩,“紀總偶爾會過來居住,您的活動區域是主臥、次臥、客廳及餐廚區。書房和西側的兩個房間是紀總的私人領域,請您不要進入。”
“偶爾會過來居住”、“私人領域”、“不要進入”……這些詞彙清晰地劃定了界限。
“我明白了。”洛梨接過東西,點了點頭。
陳默交代完畢,便帶著人離開了。
厚重的實木大門無聲合上,將所有的喧囂和窺探徹底隔絕在外。
世界瞬間安靜得可怕。
巨大的空間裡,隻剩下洛梨一個人。腳下柔軟昂貴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音,中央空調發出極其細微的送風聲,窗外城市的繁華成了無聲的背景板。
她赤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一步一步地探索著這個她未來一年的“牢籠”兼“庇護所”。
客廳大得可以跑馬,沙發看起來價格不菲,但坐上去卻冷硬得沒什麼人情味。開放式廚房一塵不染,所有廚具閃閃發光,像是從未被使用過。酒櫃裡陳列著名酒,如同博物館的展品。
她推開主臥的門。同樣是巨大的空間,kingsize的床,床上用品是頂級的埃及棉,但色調隻有灰和白,冰冷得像酒店套房。衣帽間裡,她的衣服已經被妥善掛好,旁邊還預留了巨大的空位,像是為另一個人準備。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腳下渺小的車水馬龍。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和渺小感包裹了她。這裡的一切都屬於紀靳修,包括暫時居住在這裡的她。
她就像一個被允許暫時闖入巨人私人領域的洋娃娃,一舉一動都在既定的規則之內。
“叮——”
一聲輕微的門鎖電子音打破了死寂。
洛梨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玄關處,紀靳修正推門進來。
他似乎是剛從公司回來,身上還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外麵套著黑色大衣,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清明。
他看到站在客廳中央、顯得有些無措的洛梨,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恢複自然,將大衣脫下掛在衣帽架上,然後扯鬆了領帶。
動作流暢,像是在自己家裡最尋常不過的下班場景。
洛梨卻瞬間繃緊了神經,像是被闖入領地的貓,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搬過來了。”紀靳修先開了口,語氣平淡,是陳述句,而非問候。他目光掃過客廳,似乎在確認一切是否就緒。
“嗯……剛,剛到一會兒。”洛梨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乾澀。
紀靳修“嗯”了一聲,沒再多問,徑直走向開放式廚房的中島台。他打開冰箱,從裡麵拿出一瓶冰水,擰開,仰頭喝了幾口。
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滾動,側臉線條在廚房頂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冷硬。
洛梨站在原地,看著他一係列自然而然的動作,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旁觀者。
他喝完水,將瓶子放在台麵上,目光這才重新落到她身上,從上到下掃了一眼,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鞋呢?”
洛梨低頭,看到自己光著的腳丫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腳趾:“……地上很乾淨,就沒穿。”
“穿上。”他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地板涼。”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仿佛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洛梨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門後,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彆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