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的星光與溫情尚未完全散去,生活便已裹挾著新的節奏,篤定地向前流淌。那場沿著記憶軌跡回溯的浪漫,那頓紀靳修親手烹製的、或許不夠完美卻足夠用心的晚餐,如同最有效的能量補充劑,讓洛梨從《守望》與紀錄片帶來的精神消耗中徹底恢複,整個人煥發出一種被愛意充分滋養後的、更為從容明媚的光彩。
“島嶼文化”的工作並未因紀念日的插曲而停滯。相反,帶著那份被理解和支持的滿滿能量,洛梨以更高的熱情投入到了新的項目中。她開始接觸更多元化的題材,與不同的創作人碰撞想法,工作室那間oft裡,常常到深夜還亮著燈,彌漫著咖啡香與激烈的討論聲。
而紀靳修,似乎也真正進入了他所規劃的“調整重心”階段。他將集團更多的日常運營權下放給精心培養的核心團隊,自己則更像一位把握方向的掌舵者,隻在關鍵決策和戰略布局上投以目光。這使得他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大塊的可自由支配時間。
起初,洛梨還擔心他會不習慣這種“清閒”。畢竟,對於一個習慣了在商海搏殺、分秒必爭的男人來說,驟然放緩腳步,難免會產生落差感甚至焦慮。
然而,紀靳修的表現,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反而以一種近乎研究的嚴謹態度,開始“深耕”家庭領域。他不再僅僅是接送孩子、陪伴玩耍,而是開始係統性地介入孩子們的成長教育。
對於等等,他不再滿足於周末的足球陪練,而是聘請了專業的少兒體能教練和思維訓練導師,根據等等活潑好動、好奇心強的特點,製定了一套動靜結合、激發潛能的培養方案。他甚至親自上陣,和等等一起學習簡單的編程,父子二人對著電腦,為一個小遊戲角色設計動作邏輯,常常爭得麵紅耳赤,卻又樂在其中。
對於念曦,他則更為細膩。他不再隻是她練字練琴時的沉默觀眾,而是會去了解她喜歡的書法家生平,研究不同流派的特點,在她練習遇到瓶頸時,不是直接指導,而是引導她去觀察字帖間架結構的微妙變化,或者播放不同大師演奏的同一首曲子,讓她自己去感受其中的情感差異。他送她的不再是昂貴的珠寶,而是一方品相極佳的古硯,或是一本難得的古籍影印本,投其所好,又潤物無聲。
這種深度參與,效果是顯著的。等等在父親的引導下,精力得到了更有效的疏導,思維也更加活躍開闊。念曦則在父親這種不著痕跡的熏陶下,對書畫音樂的理解,愈發沉靜深入,小小年紀,眉宇間已初具風骨。
洛梨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感慨萬千。她知道,紀靳修正在用他強大的學習能力和執行力,努力扮演好“父親”這個角色,並且,做得異常出色。他或許依舊話不多,但他的愛,都化為了具體而有效的行動,深深烙印在孩子們的成長軌跡裡。
這天晚上,洛梨從工作室回來,已是華燈初上。她推開家門,聞到一陣熟悉的食物香氣,卻並非出自張姨之手。她循著香味走到餐廳,看到紀靳修正係著那條她買回來的、與他氣質極不相符的卡通圍裙,將最後一盤清炒時蔬端上桌。等等和念曦已經乖乖坐在餐桌旁,等等正興奮地跟妹妹描述爸爸今天又帶他解鎖了什麼“新技能”。
看到洛梨,紀靳修抬眸,神色如常:“洗手,吃飯。”
洛梨站在原地,看著暖黃燈光下,係著滑稽圍裙卻依舊身姿挺拔的男人,看著桌前一雙乖巧的兒女,看著桌上雖不奢華卻熱氣騰騰的家常菜肴,一種近乎眩暈的幸福感和……一絲極其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情緒,瞬間攫住了她。
這畫麵太美好,太圓滿,圓滿得讓她心裡忽然有點……空落落的。
她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飯菜的味道很好,紀靳修的廚藝顯然在紀念日之後又精進了不少。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餐桌上氣氛融洽。
但洛梨卻有些食不知味。她看著對麵那個褪去了商界霸主光環、沉浸在煙火氣中的男人,看著他耐心地給念曦挑出魚刺,聽著他平靜地糾正等等拿筷子的姿勢,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他是不是……太適應這種“退休”生活了?
他不再頻繁地接聽工作電話,不再深夜還在書房處理郵件,甚至……連她偶爾“作”一下,他似乎都更加遊刃有餘,仿佛有大把的時間和她“耗”。
這種認知,讓洛梨心裡那點微妙的情緒開始發酵。她不是不希望他輕鬆,也不是不享受現在的溫馨。但……一個習慣了掌控千億商業帝國的男人,如此迅速地、徹底地融入家庭煮夫的角色,總讓她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好像,原本屬於天空的雄鷹,突然收起了所有鋒芒,安心棲息在了溫暖的巢穴裡。
這固然是她曾經期盼的,可當這一切真的來臨時,她又莫名生出一絲恐慌。她怕他失去原本的光芒,怕他為了家庭過度犧牲了自己的世界。她愛的,是那個在商場上運籌帷幄、冷峻強大的紀靳修,也是這個願意為她洗手作羹湯、溫柔陪伴家人的紀靳修。這兩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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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複雜的心緒,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著洛梨。她開始更加細致地觀察紀靳修。
她發現,他確實很少提及集團事務了。偶爾陳默來彙報工作,時間也大大縮短。他花更多的時間待在家裡,看書,打理庭院裡那幾盆他不知何時開始感興趣的蘭花,甚至……還跟著網上的教程,學起了插花?
當洛梨某天回家,看到紀靳修麵無表情、手法卻異常沉穩地將一支白色百合插入淺碧色的瓷瓶中,那極致的冷硬與極致的柔美形成的強烈反差,確實極具視覺衝擊力,但也讓她心裡的那點不安,達到了頂峰。
這天晚上,孩子們睡下後,洛梨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書房“陪”他——畢竟他現在似乎也不需要她陪了。她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抱枕,看著窗外的月色,眉頭微蹙。
紀靳修處理完或許根本沒有)工作,從書房出來,看到的就是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想將她攬過來。
洛梨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