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外的槍聲如同爆豆般密集，又迅速遠去。徐明遠以身為餌，引開了大部分敵人，為三人的撤離創造了寶貴的時間窗口。
徐硯深、沈知意、杜清晏在預定的第一個隱蔽彙合點，一條堆滿廢棄木箱的窄巷深處停下，急促地喘息著。遠處，安全屋方向火光隱約閃動，牽動著每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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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立刻行動。”徐硯深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因狂奔而微喘，眼神卻銳利如鷹。他看向杜清晏，“你的傷……”
“無妨。”杜清晏臉色蒼白，額角滲著冷汗，左肩的槍傷顯然在奔跑中受到牽動，語氣卻異常堅定，“聯係租界當局，說明供水危機，我能做到。”
徐硯深深深看他一眼，兄弟間的信任無需多言。他取出那份“涅盤計劃”副本，就著微弱天光指向地圖：“電台大樓交給我。必須在陳景瀾啟動催眠廣播前阻止他。”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臉上，交織著擔憂與沉重。父親最後的話語猶在耳邊，國際飯店裡，另一個“鳳凰之心”的候選人，很可能是妹妹徐曼華。
“知意，”徐硯深語氣放柔，“國際飯店那邊，情況未明，父親……他的話不能全信，但曼華的危險是真實的。你跟著他去，務必小心。”
沈知意用力點頭。她明白徐硯深的顧慮，也清楚自己肩上的責任。“我知道。你們也是，電台和自來水廠，都非易與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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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晏忍著痛上前一步，目光在徐硯深和沈知意之間流轉，溫潤中帶著堅決：“無論哪一邊得手，都必須設法通知另外兩方。月圓之夜，我們分頭行動，但心在一處。”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沈知意沒有絲毫猶豫，將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徐硯深略一停頓，也堅實有力地蓋住兩人的手。三隻手緊緊交疊，冰冷的夜色中，從彼此掌心汲取著力量。同生共死的信念早已熔鑄成型。
“保重。”“保重！”
簡短道彆後，三道身影射向三個不同方向，沒入沉沉睡幕。高懸的月亮正一點點變得圓滿，清冷光輝灑向這座城市，仿佛無聲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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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硯深帶領幾名及時彙合的心腹手下，沿陰影快速穿行，目標直指公共租界的電台大樓。他腦海中回放著父親的話語，以及陳景瀾那雙偏執瘋狂的眼睛。小叔徐明達的遺孤，這身份曾讓他有過一絲憐憫，如今早已被國仇家恨與犧牲者的鮮血淹沒。
接近電台大樓時，周圍警戒異常森嚴，不僅有新月會的人，還混雜著穿特殊製服的日軍人員。大樓高處，那間最大的廣播室外隱約有人影佇立窗前，徐硯深幾乎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狂熱的視線——陳景瀾，一定在那裡。
“團長，正麵強攻恐怕……”副官低聲道。
徐硯深抬手製止，目光掃過大樓側後方的維修通道。“不，我們繞過去。目標是破壞廣播設備，或者……拿下陳景瀾。”聲音低沉而充滿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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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晏強撐傷體，輾轉來到法租界公董局一位相熟董事的宅邸外。他知道直接陳述“投毒”和“催眠”計劃，大概率被視為天方夜譚。他必須找到更有力的切入點。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同樣為此事奔走的山口由紀。這位山口次郎同父異母的妹妹，臉色憔悴，眼中卻燃燒著決絕。
“杜先生，”她壓低聲音，語速很快，“我偷聽到哥哥與陳景瀾助手的談話，他們確實計劃在今晚零點，趁月華最盛時啟動廣播。供水係統投毒點不止大自來水池，還有幾處較小加壓站也被滲透。”她遞過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這是我知道的幾個可能位置。”
杜清晏心中一震，接過紙條，感激地看著她：“山口小姐，這太重要了！但你繼續冒險，太危險。”
山口由紀苦澀笑了笑：“我已經……無法回頭了。隻希望能多少彌補一些罪孽。”她看著杜清晏蒼白的臉和染血的肩頭，眼中閃過擔憂，“你的傷……我認識一位信得過的醫生，就在附近……”
“來不及了。”杜清晏斷然拒絕，將紙條緊攥在手心，“必須立刻讓公董局采取行動。山口小姐，能否引薦一位對日軍內部派係鬥爭了解，且對激進派行為不滿的董事？”他需要將此事描述為日軍內部派係傾軋下的瘋狂計劃，或許更能引起警惕。
山口由紀立刻明白，點了點頭：“有一位皮埃爾董事，他與哥哥政見不合，或許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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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飯店，燈火輝煌，觥籌交錯。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們沉浸在表麵浮華中，對即將降臨的危機毫無察覺。
沈知意跟隨在徐明遠身側，走進這座奢華建築。徐明遠恢複了沉穩持重的將軍氣度，與沿途名流頷首致意，仿佛剛才安全屋外的激烈槍戰從未發生。
“曼華在哪裡？”沈知意低聲問，目光警惕掃視周圍。她注意到宴會廳內外散布著一些眼神銳利、行動矯健的侍者，顯然是新月會安插的人手。
“在樓上的套房裡，‘保護’起來。”徐明遠聲音平穩，帶沈知意走向電梯，“陳景瀾給她準備了‘禮物’，一份能徹底喚醒她體內潛能的‘催化劑’。”他頓了頓，看向沈知意，“就像他曾經試圖對你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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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心中一寒，母親柳玉茹的影像一閃而過。“我母親……她到底……”
“玉茹她，”徐明遠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追憶，“她擁有看透人心、影響他人情緒的天賦，但最終選擇了掙脫枷鎖，追尋自由與真愛。”他話語帶著罕見敬意與唏噓，“這也是陳景瀾執著於尋找她繼承者的原因。他認為，隻有結合柳玉茹血脈天賦和徐家決斷力的人，才配成為‘新世界’的‘鳳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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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緩緩上行。沈知意感到窒息般的壓力。她不僅要救出曼華，還要麵對那可能潛藏在自己血脈中的、不願觸及的力量。
電梯門在頂層打開，走廊靜悄悄，厚地毯吞沒了一切腳步聲。徐明遠帶她走向最裡麵的套房門口，兩名守衛見狀微微躬身，竟未阻攔，直接讓開。
徐明遠推開門。
套房內，徐曼華穿著精致洋裝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神情卻異乎尋常的平靜。她麵前小幾上放著一杯冒熱氣的紅茶，以及一個打開的古董首飾盒，裡麵躺著枚造型奇特、仿佛燃燒火焰形狀的紅色胸針。
看到徐明遠和沈知意進來，徐曼華抬起頭，目光直接掠過父親，落在沈知意身上，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與年齡不符的微妙笑容。
“知意姐姐，你來了。”她輕聲說，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頭發毛，“我一直在等你。還有……父親。”她終於將目光轉向徐明遠，那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依賴與嬌嗔，隻剩下冰冷審視，“或者說，我該稱呼您……大長老？”
徐明遠的腳步倏然頓住，沈知意的心也瞬間沉了下去。
月光透過巨大落地窗，灑滿房間，將那枚火焰胸針映照得愈發猩紅刺眼。徐曼華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向那枚胸針。
窗外，圓月，正悄然升至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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