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杜清晏聲音有些沙啞,但目光毫不退縮,“但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今晚之後,皮埃爾先生您和整個法租界,要承擔的風險將是毀滅性的。成千上萬的人將失去理智,公共秩序徹底崩潰,日軍可以借口維護治安,長驅直入。屆時,租界的自治地位將名存實亡。”
他頓了頓,感受到肩傷處傳來的灼痛,幾乎讓他站立不穩。山口由紀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扶住了他的手臂,給了他一個支撐。
皮埃爾的目光在杜清晏蒼白的臉和山口由紀擔憂的神情上停留片刻,又看向窗外越來越亮的月色。
“山口小姐,”皮埃爾轉向由紀,改用流利的法語,“你確認你兄長,山口次郎少佐,深度參與了此事?”
山口由紀挺直脊背,迎上皮埃爾審視的目光,用清晰而堅定的法語回答:“我以我的家族名譽起誓,皮埃爾先生。我聽到了具體的計劃,並且……我發現了這個。”她從手袋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管,裡麵裝著幾顆微小的藥片,“這是他們準備投入水中的神經藥物樣本。您可以立刻找信得過的醫生或化學專家檢驗。”
這個物證的出現,顯然動搖了皮埃爾的猶豫。他接過金屬管,仔細看了看,臉色變得更加嚴肅。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敲響,管家匆匆進來,在皮埃爾耳邊低語了幾句。皮埃爾的眉頭驟然鎖緊。
“杜先生,”他看向杜清晏,語氣變得急促,“剛接到消息,公共租界電台大樓附近發生不明原因騷動,有槍聲。而且,我們自己的監測站發現,電台正在持續發射一種異常的、低頻段的信號。”
杜清晏的心猛地一沉。時間,比預想的更緊迫。
?
國際飯店頂樓套房內,燈光再次穩定下來,但那詭異的廣播蜂鳴聲似乎更清晰了些,如同背景音般縈繞不散。
徐曼華依舊坐在沙發上,仿佛對外界的變故毫無所覺。她看著麵色凝重的徐明遠和沈知意,忽然笑了笑:“看來,哥哥和杜先生那邊,進行得並不順利呢。”
沈知意握緊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必須做點什麼,不能再被動下去。她不再試圖勸說曼華,而是轉向徐明遠,語氣快速而冷靜:“徐伯父,既然陳景瀾不在這裡,真正的控製核心在電台。我們必須立刻找到曼華被施加影響的源頭,解除它!或者,強行帶她離開!”
徐明遠眼神複雜地看了沈知意一眼,似乎在評估她的提議。他又看向徐曼華,女兒眼中那混合了清醒與狂熱的眼神,讓他感到一陣陌生的寒意。
“源頭……”徐明遠喃喃道,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房間,最終定格在徐曼華麵前那杯幾乎未動的紅茶上。“是這杯茶?”
徐曼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端起茶杯,輕輕晃動著裡麵琥珀色的液體。
就在此時,套房裡間虛掩的房門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壓抑的呻吟。那聲音很微弱,但在場三人都聽到了。
沈知意瞬間反應過來,那聲音……屬於蘇瑤!本應在沈家彆館照顧曼華的蘇瑤,怎麼會在這裡?
徐曼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放下茶杯,第一次露出了類似緊張的情緒。
沈知意不再猶豫,猛地衝向裡間房門。徐明遠幾乎同時動作,目標卻是試圖製止女兒的徐曼華。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沈知意推開房門,隻見蘇瑤被捆綁在椅子上,嘴上貼著膠布,眼神充滿驚恐和焦急。而就在蘇瑤旁邊的梳妝台上,放置著一台正在工作的、體積不小的電子設備,上麵幾個真空管發出幽幽的光芒,設備的揚聲器正傳出那種與遠方廣播蜂鳴同步的、低沉的催眠頻率!
設備旁邊,站著一個穿著侍者製服、眼神空洞的男人。他手中拿著一個注射器,針頭在燈光下閃著寒光,正緩緩朝向掙紮的蘇瑤。
而透過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輪皎潔無比的滿月,正正地懸在了漆黑的天幕中央。
零點,到了。
喜歡滬江潮請大家收藏:()滬江潮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