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片光怪陸離的幻象區域,周遭的環境便越發顯得詭異死寂。原本肆虐的風沙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約束、馴服,變得溫順而粘稠,如同流動的黃色泥沼,無聲地吞噬著一切聲響與生機。天空不再是純粹的昏黃,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夾雜著灰黑條紋的暗黃色,仿佛一塊巨大而肮臟的抹布,沉沉地壓在人心頭。
那些遠處的蜃樓幻影愈發清晰逼真。鬱鬱蔥蔥的古林仿佛能聞到草木清香,波光粼粼的湖泊似乎能感受到水汽的濕潤,甚至能聽到風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古老龍吟與戰場廝殺之聲。它們如同誘人的陷阱,散發著安寧與機遇的假象,引誘著迷失者投入其中,萬劫不複。
慕容紫璿驅使著黑水玄蟒,將速度降至最低,幾乎是貼著沙地,在那些變幻的幻象邊緣謹慎地迂回穿行。她的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不僅要維持護體靈光抵禦那無孔不入的死寂之意侵蝕,更要時刻凝神靜心,抵抗蜃樓幻境對神魂的無形乾擾。那些幻象並非全無威力,稍有不慎,便可能心神失守,被拖入無儘的虛幻輪回。
小黑亦顯得焦躁不安,它那暗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那些變幻的景象,喉中發出威脅性的低吼。身為異獸,它對危險的直覺遠比人類敏銳,它能感覺到那些美麗幻象之下,隱藏著足以致命的空洞與扭曲。
龍五盤坐於蟒背之上,懷中依舊抱著青璃。他雙眸微閉,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體內,憑借著與混沌龍璽那絲微弱的聯係,以及體內隱龍帝血對“龍魂召喚”的共鳴,艱難地在這片被幻象與死寂籠罩的區域中,分辨著那一縷真實的方向。
那召喚之感如同風中殘燭,飄忽不定,時而清晰如在耳畔,時而微弱幾近消失。它隨著蜃樓的生滅而移動,伴隨著流沙的走向而改變,仿佛一個狡黠的幽靈,在與你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帝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慕容紫璿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焦急,“蜃樓乾擾太強,流沙區域也越來越多,我們像是在迷宮外圍打轉,根本無法鎖定確切位置。而且……我感覺到,這片區域的死寂之力正在緩慢地侵蝕小黑的活力。”
龍五緩緩睜開眼,他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常。他自然也感覺到了小黑的萎靡,這片土地對非死寂屬性的生靈有著天然的排斥與消磨。
“停下。”他忽然開口。
慕容紫璿立刻示意小黑停在一座巨大的、相對穩定的沙丘背風麵。
龍五目光掃過四周那些如同鬼魅般生滅的幻象,沉聲道:“蜃樓……依托於此地……殘存龍氣與死寂之力……交織而生。其變幻……必有規律。強闖……徒耗心力。”
他嘗試再次引動混沌龍璽,這一次,並非為了感知方向,而是試圖去解析這片區域那混亂不堪的靈機脈絡。龍璽投影微微震顫,傳遞回一些斷斷續續、破碎不堪的信息流。龍五集中全部精神,以自身對龍族陣道、空間之力的理解,以及紫極龍瞳賦予的洞察天賦,艱難地梳理著這些信息。
沙海之下,斷裂的龍脈如同垂死的血管,仍在極其緩慢地流淌著稀薄的龍氣。而死寂之星碎片散發出的力量,則如同墨汁,汙染著這些“血管”,並與之形成了一種畸形的共生。蜃樓,便是這兩種力量在特定條件下,於現實世界的投影與扭曲。
“規律……在於平衡。”龍五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龍氣與死寂……此消彼長……蜃樓便隨之生滅。感應……龍魂召喚最強時……便是龍氣暫居上風……幻象最弱……入口最清晰之時!”
他抬頭望向那變幻不休的天空,感受著空氣中那兩種力量的細微波動。
“等待。”他吐出兩個字,便再次閉上雙眼,如同老僧入定,全部心神都用於捕捉那稍縱即逝的“平衡點”。
慕容紫璿見狀,雖心中焦急,卻也隻得按捺下來,守在龍五身邊,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儘力幫助小黑抵抗死寂侵蝕。
時間在等待中緩慢流逝。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周圍的幻象依舊如同走馬燈般流轉,時而仙宮縹緲,時而魔域森森,擾人心神。
忽然,一直閉目的龍五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紫意一閃而逝!
“西南方向,三裡外!那片……凝固的綠洲幻象!”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確定。
就在剛才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捕捉到,當一片看似永恒不變的古老綠洲幻象微微波動,其邊緣泛起如同水紋般的漣漪時,體內的帝血共鳴與龍魂召喚瞬間達到了一個峰值!而與此同時,混沌龍璽反饋的信息也顯示,那片區域的龍氣短暫地壓過了死寂之力!
慕容紫璿精神大振,毫不遲疑,立刻驅使小黑朝著龍五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裡距離,對於小黑而言轉瞬即至。前方,一片鬱鬱蔥蔥、生機盎然的綠洲景象清晰地呈現在眼前,高大的棕櫚樹,清澈的泉水,甚至能看到羚羊在湖邊飲水的倒影。這與周圍死寂的沙海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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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這……”慕容紫璿有些遲疑,這幻象太過真實。
“幻象核心……便是入口薄弱處!衝進去!”龍五厲喝,同時他體內那縷微弱的混沌龍力全力運轉,隱龍帝血的氣息不再掩飾,煌煌帝威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雖然微弱,卻帶著不容褻瀆的至高尊嚴!
似乎是感應到了這純正的帝血氣息,那片“綠洲”幻象劇烈地波動起來,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景象開始扭曲、模糊!而那些隱藏在幻象之下的、令人心悸的空間扭曲之力與寂滅氣息,也隨之暴露出來!
小黑發出一聲帶著決絕的嘶鳴,在慕容紫璿的駕馭下,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悍然撞向了那不斷扭曲波動的“綠洲”中心!
“嗡——!”
就在蟒首觸及幻象的瞬間,仿佛穿過了一層冰冷粘稠的水膜,周遭的景象天旋地轉!清新的草木氣息被令人作嘔的腐朽與死寂取代,明亮的陽光被一片昏沉暗淡的光線所籠罩。
他們衝出了蜃樓幻境,但並未抵達想象中的龍穴入口,而是落入了一片更加詭異、更加危險的區域!
這裡仿佛是一片被遺忘的戰場廢墟。腳下不再是鬆軟的沙地,而是堅硬、焦黑、布滿裂紋的岩石地麵,零星可以看到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骨骸半埋在岩層中,骨骸呈現出不祥的暗紅色,仿佛被某種力量汙染侵蝕。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與怨念,即便過去了萬古歲月,依舊凝而不散,形成肉眼可見的淡紅色煞霧,在空中緩緩飄蕩。
遠處,依稀可見一些殘破的、風格古老的建築遺跡,如同巨獸的骸骨,聳立在昏暗的地平線上。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這片廢墟的上空,一道道巨大的、暗黃色的龍卷風柱緩緩移動,它們並非由沙土構成,而是由精純的死寂之力與戰場煞氣混合而成,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留下短暫的黑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