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之後,並非預想中那般金碧輝煌、龍氣衝霄的龍庭仙宮,亦非陰森可怖、骸骨鋪地的墓穴幽窟。眼前景象,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種令人心魂安寧的祥和。
這是一片極為廣闊的地下空間,穹頂高遠,不見日月,卻有柔和如月華般的清輝自穹頂灑落,照亮四方。那清輝源頭,並非實體星辰,而是一團團凝聚不散的、精純至極的天地靈機,如同鑲嵌在夜幕上的明珠,緩緩流轉。
腳下是溫潤如玉的白色石質地麵,光潔如鏡,倒映著穹頂的清輝與稀疏的人影。放眼望去,遠處有亭台樓閣的輪廓隱現於淡淡的靈霧之中,雖大多殘破,飛簷翹角多有崩缺,玉柱石欄布滿裂痕,卻依舊能窺見其昔日的精巧與宏偉,風格古樸蒼勁,帶著鮮明的上古龍族特征。
空氣中彌漫著的氣息更是奇異。既有萬古塵封的滄桑與寂寥,又有一種沛然莫禦、精純無比的生機在緩緩流淌。這股生機並非源自草木,而是源於更深層、更本源的力量——龍氣!純正、古老、浩大,雖不狂暴,卻深沉如海,彌漫在每一寸空間,呼吸之間,都能感到肺腑被洗滌,神魂被滋潤。
更令人心驚的是,此地靈氣之濃鬱,遠超外界任何所謂的洞天福地。靈氣與龍氣交織,化作肉眼可見的氤氳霞霧,在地麵低窪處、在殘破建築間緩緩流淌,如同仙家玉液。
“這裡……便是星殞龍穴的核心?當年化龍池分池所在之地?”慕容紫璿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周身毛孔都舒張開來,連日奔波的疲憊與之前激戰留下的暗傷,竟在這呼吸間有了絲絲緩解的跡象。小黑更是舒服地發出一聲低吟,盤踞起身軀,暗金色的豎瞳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本能地開始汲取空氣中那精純的龍氣與靈氣。
龍五立於原地,懷抱青璃,閉合雙目,細細感應。他的感受遠比慕容紫璿和小黑更為深刻與複雜。那無處不在的純正龍氣,讓他體內的隱龍帝血產生了微弱的共鳴,如同遊子歸鄉,帶著一絲孺慕與渴望。但與此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到,在這片看似祥和的龍氣與生機之下,潛藏著一股極其隱晦,卻更加龐大、更加根源的……死寂之意。
那死寂之意並非散發於外,而是如同沉睡的巨獸,深埋於這片空間的地脈深處,與那精純的龍氣、生機形成了一種極其微妙而危險的平衡。正是這種平衡,維係著這片核心之地未曾在那場星辰墜擊的災難中徹底崩毀,也使得外界的死寂風暴與煞靈難以侵入此地。但這也意味著,此地潛藏著巨大的隱患,一旦平衡被打破,後果不堪設想。
“龍氣……生機……與死寂……共存。”龍五睜開眼,眸光深邃,“化龍池分池……定然尚存,但其狀態……恐非完好。”
他目光掃過那些殘破的建築,最終定格在此地空間的最中央方向。那裡,龍氣與生機的波動最為強烈,同時,那潛藏的死寂之意也最為濃鬱。
“走,去中心。”龍五邁步向前,步履沉穩。他必須儘快找到化龍池分池,不僅是為了治愈自身與青璃的道傷,更是要弄清楚此地的真實狀況。
慕容紫璿連忙跟上,小黑縮小了身軀,如同墨玉手鐲般纏繞在她腕間,一邊警惕四周,一邊貪婪地吸收著此地精純的能量。
他們行走在這片寂靜的廢墟之中。腳下的玉質地麵傳來溫涼的觸感,周遭隻有靈霧流淌的細微聲響,以及他們自己的腳步聲,更顯此地空寂。那些殘破的亭台樓閣,沉默地訴說著往昔的輝煌與突如其來的災劫,牆壁上偶爾可見模糊的壁畫與龍紋,大多描繪著萬龍朝拜、祭祀天地的盛大場景,但許多壁畫都被巨大的裂痕貫穿,甚至大麵積剝落,帶著一種悲壯的美感。
行約一刻鐘,前方景象豁然開朗。一片極為廣闊的廣場出現在眼前。廣場由九種顏色的神玉鋪就,即便蒙塵萬古,依舊在清輝映照下流轉著淡淡的華光。廣場的儘頭,是一座巍峨聳立的巨大祭壇。
那祭壇高達百丈,通體呈暗金色,共有九層,每一層都雕刻著無數繁複無比的龍形符文與日月星辰圖案。祭壇的頂端,並非預想中的池台,而是一個巨大的、如同碗狀般的凹陷。此刻,那凹陷之中,並無池水,隻有一團濃鬱得化不開的、呈現七彩之色的氤氳霞光在緩緩旋轉,如同一個巨大的七彩旋渦。磅礴的生機與造化之力,正是從那七彩旋渦之中散發出來,彌漫整個空間!
“化龍池!”慕容紫璿失聲驚呼,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那七彩霞光,那令人龍魂悸動、血脈沸騰的生機,絕不會錯!
然而,龍五的眉頭卻微微皺起。他的目光並未停留在那七彩旋渦上太久,而是向下移動,落在了祭壇的基座,以及整個廣場的地麵之下。
在他的感知中,或者說,在他體內混沌龍璽那微弱的共鳴反饋中,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整片廣場,乃至整個龍穴核心空間的地下,並非堅實的岩層,而是布滿了無數道粗壯無比、如同虯龍般蜿蜒交錯的……地脈!這些地脈,並非尋常的靈脈,而是龍脈!是承載、運轉龍族氣運與力量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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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這些原本應該金光璀璨、充滿活力的龍脈,大多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敗之色,如同生了鏽的金屬管道,其內流淌的龍氣雖然依舊精純,卻遲緩、凝澀,充滿了暮氣。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在許多龍脈的關鍵節點之上,都纏繞著一縷縷如同黑色蛛絲般的詭異能量!這些黑色能量,散發著與外界古戰場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陰冷的死寂之意!它們如同寄生在龍脈上的毒瘤,不斷汲取著龍脈的生機,並釋放出死寂之力,汙染著整個地脈網絡。
而那祭壇頂端的七彩旋渦,其根源,正是連接著地下一條最為粗壯的主龍脈!七彩霞光,便是那條主龍脈被化龍池殘存力量激發,轉化出的磅礴生機。但龍五能清晰地“看到”,那條主龍脈之上,纏繞的黑色死寂能量也最為密集、最為強大,如同一條猙獰的黑龍,死死地纏繞、噬咬著主龍脈的核心!
正是這些源自死寂之星碎片的本源死寂之力,汙染、堵塞了地脈龍氣的正常運行,使得化龍池分池無法真正顯化,隻能以這種能量旋渦的形式存在,並且其生機還在被不斷地侵蝕、消耗!
“地脈被汙,龍氣滯澀……死寂之力如跗骨之蛆……”龍五心中凜然。此地的狀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化龍池分池並非完好,其根基已被侵蝕。若不能淨化地脈,驅除這些死寂能量,即便他們能借助那七彩霞光暫時療傷,也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而且此地脆弱的平衡隨時可能被打破,導致徹底毀滅。
“帝君,那就是化龍池!我們快上去!”慕容紫璿並未察覺到地下龍脈的異狀,見龍五駐足不前,不由催促道。
龍五搖了搖頭,沉聲道:“化龍池……狀態有異。其根源……地脈龍氣被死寂之力侵蝕。若不解決……此地終將不保。”
慕容紫璿聞言,俏臉頓時一變,她雖無法像龍五那般清晰感知地脈,但經此提醒,也立刻察覺到那七彩霞光雖然生機磅礴,但其深處,似乎確實隱藏著一絲令人不安的晦暗波動。
“那該如何是好?”
龍五沒有立即回答,他抱著青璃,緩緩走到廣場中央,盤膝坐下。他將青璃小心地安置在自己身前,背對著那祭壇方向。
“吾需嘗試……溝通地脈,引動龍氣,窺其究竟。”龍五對慕容紫璿道,“此過程或有風險,汝為吾護法,警惕周遭異動。”
“是!帝君放心!”慕容紫璿毫不猶豫應下,立刻驅使小黑恢複數十丈妖身,盤繞在龍五與青璃周圍,形成一道堅實的防線。她自己則祭出飛劍,神識全力展開,警惕地掃視著這片寂靜的廣場與周圍的廢墟。
龍五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心神緩緩沉入體內。他並未直接去觸動那脆弱的玄冰封魂印,而是將意念集中於與混沌龍璽的那一絲聯係,同時,全力催動自身那微薄的隱龍帝血。
“嗡……”
混沌龍璽的投影在他丹田氣海深處微微震顫,散發出混沌朦朧的光暈。與此同時,龍五刻意收斂了帝血的煌煌威壓,隻保留其最本源、最純粹的龍族氣息,如同水滴,試圖融入下方那浩瀚卻滯澀的龍氣海洋。
他的意念,順著腳下玉質地麵的細微孔隙,如同無數根無形的觸須,緩緩向下探去。
初時,感受到的是一片溫暖、渾厚、充滿力量的龍氣波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但很快,意念觸碰到了一層無形的、粘稠的阻礙。那是死寂之力形成的汙染層,如同淤泥,堵塞了地脈與外界的氣息交換,也讓龍五的意念如同陷入泥沼,前行艱難。
龍五並不氣餒,他以帝血氣息為引,以混沌龍璽的位格為憑,小心翼翼地梳理著那些淤塞的死寂能量,試圖尋找龍脈本身的氣息。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且充滿危險。那死寂能量陰冷無比,帶著侵蝕萬物的特性,龍五的意念觸須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汙染,甚至順著聯係反噬其本體神魂。
時間一點點流逝。龍五的額頭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更加蒼白。慕容紫璿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出聲打擾,隻能握緊飛劍,更加警惕地注視著周圍。
突然,龍五身軀微微一震!
他成功了!
他的意念,終於突破了一層厚重的死寂淤塞,接觸到了一道相對“鮮活”的龍脈支流!那是一條位於廣場邊緣,相對細小的龍脈,但其上傳來的純正龍氣,讓龍五精神一振。
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自身帝血氣息,如同輕柔的手掌,撫過這條龍脈。那龍脈仿佛感受到了同源而至高無上的氣息,微微顫動起來,其內凝澀的龍氣竟開始加速流動,發出微弱的、如同溪流般的潺潺之音!
有效!
龍五心中一定,正欲加大力度,嘗試引導這股被激活的龍氣,去衝擊、淨化其上的死寂能量。
然而,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