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靜靜聽著,不插話,也不催促。
顧暉也不在意,繼續道:“當時我和你現在很像,不知道要不要走出院子,走出去又要做什麼。畢竟他們玩的東西在我看來很無聊,出去弄得一身臟,回來還要挨打,實在不值。”
他感慨道:“原以為我會一直在院子裡待下去......直到我遇見了你母親。她當時拉著我去動物園,說動物園象山在施工擴建,肯定是有新的大象出生了,拉著我,非讓我去看。”
說到這裡,顧暉目光變得柔和,“我答應了,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感覺很有意思。”
顧曉表情有些古怪,“這就是您選擇這份職業的理由?”
顧暉輕輕點頭,自嘲道:“我說過了,我是個木訥的人。沒什麼太多想法,也沒有什麼野心。”
他道:“你媽媽喜歡大象,我就陪她去看;她說夢想是養大象,我就報考北農;她說想結婚,我們就領了證。”
顧曉眼神複雜,由衷道:“這是個,很簡單,但很美好的故事。”
顧暉的目光越過象山,仿佛穿透了時光。
“後來她生病了,很重的病。最後那段時間,她總是很疼,整夜睡不著。”
他的聲音很輕,似是傷感似是愧疚,“我就抱著她,給她講動物園裡的事——新來的小猴子怎麼調皮,孔雀什麼時候開屏,大象今天吃了多少甘蔗......”
“她聽著聽著就能睡著。”
顧暉轉過頭,眼中有著很深的溫柔,“她說,聽我講這些的時候,就好像我們還在一起逛動物園。”
顧曉沉默了下來。
風掠過樹梢,帶走數片枯葉。
顧暉來到圍欄邊,指向象山裡一隻正在用鼻子卷起乾草灑在背上的成年亞洲象。
那隻象體型龐大,皮膚上還留著些淺淡的疤痕,動作卻格外從容溫馴。
“就是它。”
顧暉的聲音很平靜,“當年你母親非要來看的,就是這隻。其實不是什麼新出生的小象,隻是從南邊動物園轉來治皮膚病的。”
他頓了頓,嘴角浮現一絲懷念的笑意:“那時候它才三歲,瘦得跟皮包骨頭似的,現在都這麼大了。”
顧曉怔怔地望著那隻緩慢移動的巨獸,喉結輕輕滾動。
他抿著嘴唇,嗓音不自覺地微顫:“所以......它的名字是?”
顧暉轉過頭來看他,目光穿過二十年的光陰,溫柔得如同此刻的晨曦:
“曉曉。”
他輕聲說著,像是怕驚擾了這個珍藏已久的秘密:
“顧曉的曉。”
……
……
北電學院門口,春日陽光為校門鍍上一層淺金。
顧曉佇立良久,望著牌匾上“北/京電影學院”幾個大字,諸多情緒在腦中翻湧,最終沉澱為一片奇異的平靜。
他掏出手機,翻閱通訊錄,找到目標,按下了撥號鍵。
沒多久,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霍漩的聲音:
“喂?顧曉?怎麼這個時候找我?”
顧曉聲音清晰而平穩:
“霍老師。我想借用一下學校的錄音室,把歌做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霍漩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格外認真:
“不用再考慮考慮?要知道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顧曉吐出一口濁氣,語氣帶著一種從沒有過的輕鬆:
“不用了。”
“我已經決定了。”
“我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