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草入口,沒有苦澀,沒有辛辣,隻有一種仿佛能將靈魂都凍結的極寒。
那不是尋常的冰冷,而是一種死寂的、凝固的、剝奪一切生機的寒意。它像一小塊從九幽之下帶來的玄冰,在淩雲溪的口腔中瞬間炸開。她的舌頭失去了知覺,緊接著是喉嚨,那股寒流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順著食道一路向下,所過之處,萬物凋零。
這僅僅是開始。
當那株凝魂草落入丹田的瞬間,真正的風暴才轟然降臨。
“轟!”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磅礴能量,如同一座沉睡了萬年的火山,在她的體內悍然噴發。那不再是冰冷的死寂,而是狂暴、混亂、足以撕碎一切的靈魂洪流!
如果說尋常靈藥的藥力是涓涓溪流,那麼凝魂草的能量,就是決堤的滄海。無數精純至極的靈魂能量,化作億萬根細密的鋼針,朝著她體內每一寸角落瘋狂攢刺!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淩雲溪的喉間擠出,她的身體猛地一弓,像一隻被重錘砸中的蝦米。豆大的冷汗瞬間從額角滲出,沿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痛!
痛徹心扉!
這並非單純的肉體之痛。那狂暴的能量首先衝擊的,便是她那早已殘破不堪的靈脈。
她原本的靈脈,就像一條乾涸了千百年的河床,布滿了龜裂的紋路,脆弱得不堪一擊。而此刻,這股山洪海嘯般的藥力衝刷而至,不是滋潤,而是摧毀!
“哢嚓……哢嚓……”
那是靈脈被寸寸碾碎的聲音。雖然微不可聞,卻清晰地回蕩在淩雲溪的感知世界裡。每一條枯萎的經絡,都在這股霸道的力量下被強行撐開,撕裂,然後化為齏粉。
這種感覺,就像有人用一把生鏽的鈍刀,在她體內一刀一刀地淩遲。先是血肉,然後是筋骨,最後連同靈魂,都要被一並刮下來。
換做任何一個意誌稍弱的人,恐怕在第一個瞬間,神智就會被這股非人的劇痛徹底衝垮,淪為一個隻會哀嚎的瘋子。
但淩雲溪沒有。
她緊咬著牙關,牙齦早已被咬破,一絲血線順著嘴角蜿蜒而下,在那張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顯得觸目驚心。她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痙攣,每一塊肌肉都因為承受著極限的痛苦而扭曲。
可她的心,她的神魂,卻在這一片狂濤駭浪之中,穩如磐石。
“靜心……守神……”
“萬法……歸元……”
一個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字眼,在她那片浩瀚如星海的識海中響起。那是屬於神界丹尊的意誌,是曆經萬載孤寂、看遍星辰生滅而磨礪出的堅韌。
這點痛苦,與當年她在虛空亂流中被空間裂縫切割神魂,日夜承受萬千刀割之苦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神魂引導術》!”
心念一動,那沉寂在她識海深處的至尊神魂,終於動了。
一縷縷精純的、宛如實質的金色神魂之力,從她的眉心祖竅中彌漫而出,化作無數肉眼無法看見的金色觸手。這些觸手沒有去對抗那股狂暴的藥力,而是像最靈巧的牧羊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角度,輕柔而又堅定地切入了那片混亂的能量洪流之中。
拆解!梳理!引導!
這便是《神魂引導術》的真諦。它不與靈藥的狂暴能量硬碰硬,而是順著其脈絡,找到其結構中最薄弱的節點,將其分解成最原始、最溫和的能量單位。
這個過程,需要對能量結構有著神乎其技的理解,更需要對神魂之力有著入微級彆的掌控力。差之毫厘,便是神魂反噬,萬劫不複的下場。
在淩雲溪的神魂視界中,那片狂暴的能量海洋,變成了一團纏繞了億萬次的巨大亂麻。而她的神魂觸手,就是那雙最靈巧的手,正以驚人的速度,將這團亂麻一根根地解開,理順。
痛苦沒有減少,反而因為神魂的高度集中而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難以忍受。
她的意識在劇痛的海洋中沉浮,有好幾次,眼前一黑,幾乎要就此昏厥過去。可每到這時,她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一些畫麵。
是蕭天宇將休書扔在她腳下時,那輕蔑的眼神。
是淩震山讓她不要再給家族蒙羞時,那冷漠的嘴臉。
是淩飛雪在煉丹師公會門口,那譏諷的嘲笑。
是滿場觀眾看著她登台時,那震耳欲聾的哄堂大笑。
這些畫麵,曾是她的恥辱,是她午夜夢回時的心魔。但此刻,它們卻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尖銳的激流,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即將沉淪的意識強行喚醒。
不能倒下!
絕不能!
她還沒有讓那些人付出代價,還沒有站到世界的頂端,看一看那更高處的風景。她怎麼能倒在這裡?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