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怒,從不言語,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分量。
那翻湧的墨色劫雲,就是它憤怒的臉龐。雲層中央,那抹深邃的、由紫轉黑的漩渦,便是它冰冷的眼瞳。當第一道雷罰被下方的生靈視作補品,這種褻瀆行為,引來了加倍的懲戒。
第二道雷劫的醞釀,比第一道漫長了數倍。
山穀內的空氣,已不再是粘稠,而是近乎凝固。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一種名為“毀滅”的意誌。淩雲溪能感覺到,自己體表那層剛剛新生、流轉著寶光的肌膚,正被這股無形的壓力擠壓得微微刺痛。她新生的骨骼,在咯吱作響,仿佛隨時會再次斷裂。
這股威壓,比之前強了至少三倍。
“有點意思了。”淩雲溪再次自語,但這次,聲音裡那份玩味的笑意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審慎。
她不再僅僅是抬頭仰望,而是緩緩站起了身。
赤裸的身軀在幽暗的穀中,宛如一尊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神像,每一寸肌理都完美無瑕,流淌著瑩潤的光。她沒有絲毫的羞赧或不適,這具身體,於她而言,不過是一件工具,一艘承載她神魂渡過苦海的舟。
而現在,這艘舟,將要迎接真正的風暴。
她沒有像之前那樣張開雙臂去擁抱,而是雙腳微微分開,與肩同寬,雙手在身前結了一個奇異的法印。那法印古樸而玄奧,十指交錯,仿佛勾連著某種天地至理。這是她前世身為神尊時,觀摩宇宙生滅所悟出的一種引導法門,名為“引聖訣”。
隻不過,她現在引的不是聖光,而是雷罰。
“轟哢——!”
積蓄到極致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這一次,沒有雷龍咆哮,沒有電蛇狂舞。那漆黑的雲渦中心,一道比之前細了數倍,卻凝實得如同黑水晶般的雷霆,悄無聲息地穿透了空間。
它出現得太過突兀,以至於連聲音和光芒都被甩在了身後。
在淩雲溪的感知中,世界先是陷入了絕對的死寂與黑暗。緊接著,一道無法用肉眼捕捉的“線”,從天而降,精準地印在了她的眉心。
然後,痛。
如果說第一道雷劫的痛苦是撕裂肉身的酷刑,那麼這第二道雷劫,就是碾碎靈魂的極刑。
那道黑紫色的雷霆之力,沒有在她的經脈中肆虐,而是直接穿透了血肉骨骼的阻礙,長驅直入,轟向了她識海深處,那團燃燒著的神魂之火。
它的目標,是她的本源。
“嗡!”
淩雲溪的身體劇烈地一顫,雙目瞬間失去了焦距,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險些跪倒在地。她的識海內,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道雷霆之力,化作一柄帶著天道意誌的審判之錘,狠狠地砸在了她的神魂本源之上。
一瞬間,無數破碎的、混亂的記憶碎片在她的腦海中炸開。
有神尊重樓高坐於九天之上,受萬仙朝拜的畫麵;有她手持神劍,斬落星辰的景象;也有她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神格破碎,墜入輪回的絕望與不甘……
這雷霆,竟是要抹去她的過往,斬斷她的根基,將她這縷不該存於此世的異數,徹底化為虛無。
“休想!”
在神魂即將潰散的邊緣,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怒喝,響徹識海。
淩雲溪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她那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駭人的光。她的神魂之火,非但沒有被這一錘砸滅,反而在極致的壓迫下,轟然暴漲。
想抹去我的記憶?想斬斷我的道?
憑你也配!
她心中湧起一股滔天的戾氣與傲意。那是屬於神尊重樓的驕傲,是踏遍諸天萬界,俯瞰眾生沉浮,早已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無上自信。
她不退反進,竟主動催動自己的神魂本源,迎向了那柄雷霆之錘!
與此同時,她雙手結出的“引聖訣”瞬間發動。
“引!”
一聲低喝,並非從口中發出,而是神魂的震顫。
那股在她識海中肆虐的黑紫色雷霆之力,像是被一條無形的鎖鏈猛地拽住,硬生生從她的神魂本源上,被拉扯了下來。
劇痛再次襲來,這一次,像是有人用手,強行從她的靈魂上撕下了一塊血肉。
但淩雲溪的眼神,卻堅定得可怕。
她不能讓這股力量在識海中爆發,否則她會立刻變成一個白癡。她要做的,是把它引出來,引到它該去的地方。
引到這具,她好不容易才重塑的,凡人之軀裡!
在“引聖訣”的牽引下,那股狂暴的雷霆之力,被強行從識海中拖拽而出,沿著一條由她神魂之力開辟出的臨時通道,轟然湧入她全身的經脈骨骼之中。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她的齒縫間溢出。
她的身體,再次成了戰場。
黑紫色的電光,在她晶瑩剔透的皮膚下瘋狂遊走,如同無數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她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個細胞,都在被這股更高層次的雷霆之力反複碾壓、分解、重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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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混沌神脈沒有立刻將它吞噬。
因為淩雲溪在主動壓製著神脈的吞噬本能。
她要用這股力量,來一場真正的淬煉。
“以雷為錘,以身為鐵,千錘百煉,方成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