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聒噪”仿佛是這片死寂林地中，最後一道有聲的宣判。
話音落下的瞬間，淩雲溪動了。
沒有前奏，沒有蓄力，她的身影仿佛在原地淡化成了一縷青煙，而那柄名為“星痕”的長劍，則化作了唯一的真實。
一道劍光。
無法用言語去形容那道光。它不耀眼，不熾熱，卻像是一彎自亙古黑夜中升起的、最清冷的新月，帶著斬斷因果的決絕，在四名黑衣殺手之間，畫出了一道優美而致命的弧線。
那弧線，連接了四個人的咽喉。
快。
這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林楓眼中所見。他的思維，他的視覺，他的一切感知，都遠遠落後於那道劍光的速度。他隻看到那個白衣女子動了，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四名黑衣殺手臉上的驚駭，永遠地凝固在了黑巾之下。他們甚至沒能做出任何一個像樣的防禦動作，甚至連手中的短刀都還沒來得及抬起。他們的生命，就像被風吹滅的燭火，在同一瞬間，悄然熄滅。
“噗通。”“噗通。”……
四具身體，幾乎不分先後地軟倒在地，發出的聲音沉悶而整齊，像是為這場短暫而倉促的殺戮，奏響了最後的尾音。
林間，重歸死寂。
五具屍體，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環繞著那名依舊站立的白衣女子。血，從他們的脖頸間緩緩滲出，染黑了身下的枯葉，散發出淡淡的腥氣。可那女子的一襲素裙，依舊潔白如雪，她手中的長劍，依舊流光溢彩，纖塵不染。
她站在殺戮的中央，卻仿佛獨立於殺戮之外。
林楓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死了。
都死了。
那個讓他束手無策，將他逼入絕境，代表著無儘麻煩與死亡的“天羅殿”殺手小隊，就這麼……沒了？
從她出現，到結束，花了多久？
十個呼吸？還是五個？
林楓算不出來。他隻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裡，先是地獄，後是天堂，而連接地獄與天堂的，就是眼前這個神秘女子的，一劍。
劫後餘生的狂喜，並沒有第一時間湧上心頭。取而代??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於對絕對力量的敬畏與顫栗。
他看著那個緩緩收劍的背影，那道纖細的身影在他眼中，卻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座高山，都要巍峨，都要遙不可及。
“呃……”
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身體積壓的所有傷痛便如開閘的洪水，瞬間將他吞沒。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他喉間溢出，劇痛讓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險些直接栽倒在地。
他用那柄已經出現豁口的長劍撐住地麵，才勉強穩住身形。鮮血順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一滴滴落在劍身上，又滑落進泥土裡。
他必須道謝。
這個念頭，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執念。
他咬著牙，用儘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試圖站直身體，想對這位救命恩人行一個最標準的大禮。可他傷得太重了，每動一下，都像是被無數把小刀在切割著五臟六腑，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的膝蓋一軟，單膝跪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
淩雲溪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她轉過身，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林楓身上。
林楓也抬起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足以讓天地失色的容顏，清冷，絕美，卻沒有任何表情。真正讓林楓心神震顫的，是她的眼睛。那雙眸子，亮得像寒夜裡的星辰，卻又深得像不見底的古潭。當她的視線投過來時，林楓感覺自己仿佛裡裡外外都被看了個通透，任何心思都無所遁形。
在那雙眼睛裡，他看不到憐憫，看不到好奇，甚至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她看著他，就像看著路邊的一塊石頭，一棵樹，沒有任何區彆。
這種無視，比任何輕蔑都更讓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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