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等多久，隔壁更大的豪華包間便傳來了動靜。林方微微抬手，示意永樂和米慧凝神細聽。他的聽覺遠超常人，即便隔著牆壁，也能清晰捕捉到那邊的對話。
先是幾句客套的迎賓詞和杯盞交錯的聲音，隨後，包間的門被輕輕敲響。
一名穿著花月樓服飾的店小二推門而入，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對永樂他們躬身道：“幾位貴客，實在抱歉，打擾您幾位雅興。旁邊這幾個包間……臨時被貴賓包下了，暫不對外接待。小的給您幾位換個更清靜雅致的包間如何？為表歉意，您今日所有的消費，一律給您打八折，您看……”
永樂眉頭一皺，這麥巴德果然謹慎，吃個飯都要清場，看來是真有見不得光的話要談。他剛想開口，林方卻已站起身，爽快地說道：“無妨，既然是貴賓需要，我們自然行個方便。有勞小哥帶路吧。”他暗中給永樂和米慧遞了個眼色。
兩人立刻會意——麥巴德越是這樣小心戒備，越說明他們接下來的談話至關重要。他們這“順路”來聽牆角，還真是來對了！
為了不引起懷疑，三人很快跟著店小二換到了另一個稍遠些但環境不錯的包間。一進門，林方便布下一層極淡的隔音屏障，低聲道：“距離遠了點，聽得要費些勁，但問題不大。”
隔壁包間內，短暫的安靜後，對話終於進入了正題。
先是茶杯輕放的聲音，接著是那位韓監察使略顯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麥少爺，您如此盛情，韓某實在是……受寵若驚啊。不瞞您說，韓某出身草莽，蒙袁家賞識，才得以在星宮效力，混個差事。少爺您身份尊貴，有什麼需要韓某效勞的，不妨直言？隻要不違背星宮法度和韓某的職責，韓某定當儘力。”他的話語聽起來客氣，卻先把“星宮法度”和“職責”擺在了前麵，隱隱劃下了一條線。
麥巴德的笑聲傳來，隻是這笑聲裡少了之前的熱情，多了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韓大人果然是爽快人！好，那本少爺也就不繞彎子了。你們監察使此行，無非是巡查各鎮，看看那‘廢除奴隸製’的新政推行得如何，對吧？”
“正是。此乃城主大人與星宮共同頒下的德政，韓某奉命而行，自當儘心核查，督促落實。”
“核查？落實？”麥巴德的聲音裡帶上一絲嘲諷，“韓大人，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場麵話就不必說了。這海灣鎮，乃至南區大半的奴隸貿易，背後是誰的生意，想必你也有所耳聞。我今天請你來，就是想跟你打個招呼——海灣鎮這邊的事情，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回去該怎麼彙報，想必不用我教你。當然，我們比古斯家，從來不會讓朋友吃虧。”
包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似乎能聽到韓監察使略微加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比之前更加謹慎：“麥少爺，您的好意，韓某心領。隻是……若隻是尋常的奴隸貿易遺留問題，韓某或許還能周旋。但據韓某出發前查閱卷宗，近期南區，尤其是海灣鎮附近，似乎上報了多起與奴隸相關的……人口失蹤及命案？若涉及人命，性質就不同了，星宮刑律司那邊也會有記錄。韓某若完全置之不理，恐怕……恐怕回去難以向上峰交代啊。這一點，還望麥少爺體諒。”他的話不卑不亢，既點明了難處，也留有了餘地，試圖試探對方的底線。
“交代？”麥巴德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剛才那點虛偽的熱絡消失殆儘，“韓大人，我叫你一聲大人，是看在你這身監察使的皮，以及你背後袁家的麵子上！你彆給臉不要臉！在我麵前，你算什麼東西？真以為一個七星戰力的監察使就能在我比古斯家的地盤上指手畫腳了？嗯？”
最後一聲“嗯？”帶著赤裸裸的威脅意味，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冰冷銳利的眼神。
“你需要向誰交代？袁敏那個女人嗎？嗬，她如今是勢大，但木哈拉大陸，還不是她袁家一手遮天的地方！識時務者為俊傑，韓大人。你這份天賦，在袁家手下當個跑腿的監察使，未免太屈才了。若是肯轉投我比古斯家門下，彆說這點小事，日後榮華富貴，修煉資源，豈是袁家能給你的？你這監察使的位置，照樣可以坐得穩穩當當，甚至……還能更進一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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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語速不快，卻字字如刀，既是威脅，也是利誘，更是毫不掩飾地挑明了星宮高層之間的派係鬥爭。隔壁的林方眉頭緊鎖，永樂和米慧也屏住了呼吸，意識到他們可能聽到了極其關鍵的信息。
隔壁包間陷入了更長的沉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隻能聽到極其輕微的、指尖敲打桌麵的聲音，顯示著說話者內心的不耐。
良久，才聽到韓監察使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乾澀和沙啞，仿佛每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麥少爺……您……您這番話，實在是……事關重大。請……請容韓某……考慮一下。”他的氣勢顯然已被完全壓垮。
“哼，”麥巴德輕哼一聲，語氣稍緩，卻依舊冰冷，“好吧，我給你時間。今晚，還是這裡，我等你最後的答複。希望韓大人……是個聰明人，彆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說完，便聽到椅子挪動的聲音。麥巴德的聲音瞬間又變得熱情洋溢：“韓大人，那就先這樣？您一路辛苦，先回驛館好生休息，晚上我們再詳談？下官就不遠送了。”
接著是腳步聲和開門聲。林方凝神細聽，能分辨出韓監察使略顯沉重踉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而麥巴德似乎並未立刻離開。
果然，短暫的安靜後，包間內響起了麥巴德壓低聲音的吩咐，對象顯然是他的心腹護衛：
“派兩個人，跟緊他。看他接下來去見什麼人，說過什麼話。記住，是‘跟緊’，彆讓他察覺，更彆讓他跑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而死掉。明白了嗎？”
“是！少爺！”一個低沉的聲音乾脆利落地應道。
隨即，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麥巴德帶著人離開了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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