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隻有半尺高,形態極為奇特。主體是一根拇指粗細、如同被吸乾了所有生機的灰白色根莖,表麵布滿了細密、乾枯、如同老人皺紋般的褶皺。根莖頂端,沒有枝葉,隻殘留著三片枯槁卷曲、呈現出死寂灰褐色的、形如蓮花花瓣的殘葉!這三片殘葉也失去了任何光澤和韌性,如同最劣質的紙張隨意揉捏後丟棄在那裡,邊緣甚至已經出現了細微的碎裂。
整個植株通體散發著一種行將就木、徹底枯萎的死氣!仿佛下一秒就會化為飛灰,消散在這冰冷的空氣中。
“枯……蓮?”
柳如煙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個比“荊棘淚”更加遙遠、更加縹緲、隻存在於傳說和禁忌古卷中的名字,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狠狠撞擊在她的靈魂之上!
還魂草!
傳說中生於幽冥交界、汲取九幽陰氣與月華精粹方能生長的天地奇珍!形似枯蓮,其貌不揚,卻擁有“聚殘魂,續瀕死一線生機”的逆天神效!但古籍同樣嚴厲警告,此物蘊含至陰邪力,若不得法門強行催動,非但無法救命,反而會引來邪祟纏身,加速使用者神魂潰散,甚至可能反噬成為傀儡!故而被視為禁忌,隻在最隱秘的傳說中流傳。
枯蓮之形,死寂之態,置於純淨玉盆琉璃沙之上……這一切,都與那禁忌記載嚴絲合縫!
荊棘淚!還魂草!
這兩樣隻存在於最恐怖傳說和禁忌古籍中的邪物與奇珍,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被供奉在自己父親書房的密室祭壇之上?!
一瞬間,所有的線索如同無數道冰冷的閃電,在柳如煙混亂的腦海中瘋狂串聯、炸響!
父親柳元庭常年深居簡出,性情愈發深沉難測……江南災異頻發,黑霧魔劫……父親在魔劫爆發前夜突然“外出訪友”,隨後便杳無音信……柳府成為魔劫爆發的中心……含煙離奇消失,屍骨無存……這密室,這祭壇,這供奉著的“荊棘淚”和瀕死的“還魂草”……
“嗡——!!!”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心中那個最恐怖的猜想,祭壇中央那枚緩緩自轉的“荊棘淚”晶體,幽綠的光芒驟然劇烈閃爍了一下!一股遠比之前強烈、更加冰冷邪惡、帶著清晰探查意誌的精神衝擊猛地擴散開來!這股力量似乎察覺到了柳如煙的存在和她的窺探,更帶著一絲……確認目標後的冰冷鎖定感!
柳如煙如遭重擊!腦海中仿佛被億萬根冰針刺入!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讓她眼前發黑,踉蹌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寒意!
徹骨的寒意,在這一刻終於達到了頂點!
這寒意不再僅僅是空氣的冰冷,而是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最信任最親近之人背叛、與無法想象的恐怖陰謀關聯的——絕望與恐懼!
父親……他根本不是失蹤!他與國師,不,是與這“荊棘淚”背後所代表的、遠超國師的恐怖存在,有著遠超她想象、甚至可能貫穿整個柳府悲劇的……深度綁定!
柳府,或許從來就不是受害者。柳府,或許本身就是……祭品?
“砰!”
脊背重重撞上冰冷刺骨的青石牆壁,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的密室裡空洞回響。柳如煙悶哼一聲,喉頭湧上腥甜,被她強行咽下。腦海中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在反複穿刺攪動,眼前金星亂冒,一片模糊,幾乎讓她當場昏厥。
祭壇中央,那枚名為“荊棘淚”的邪異晶體,幽綠色的光芒如同被驚醒的毒蛇之瞳,劇烈地、惡意地鎖定著她!每一次光芒的搏動,都伴隨著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汙穢、仿佛要凍結靈魂、扭曲心智的精神衝擊狂潮般席卷而來!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瀝青,沉重地壓迫著她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苦。
父親……荊棘淚……還魂草……祭壇……
無數破碎的信息、恐怖的猜想、冰冷的背叛感,在荊棘淚的精神衝擊下,如同被投入颶風的碎紙,在她混亂的識海中瘋狂撕扯、碰撞!
父親柳元庭,那個在她記憶中威嚴卻慈愛的身影,此刻變得無比陌生,甚至……猙獰!他書房的地下,供奉著如此邪物!那散發著無儘惡意的荊棘淚,那枯萎死寂的還魂草,無一不指向最深沉、最禁忌的黑暗!柳府的劫難,含煙的失蹤,甚至這場毀滅性的汙穢魔劫……難道都與父親有關?難道柳府本身,就是這場獻祭中的一個……祭品?!
這個念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柳明煙的心臟!比荊棘淚的精神衝擊更讓她痛徹心扉!被至親背叛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連靈魂都在顫栗!
“呃啊——!”
又一股更強烈的精神衝擊襲來,柳如煙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身體沿著冰冷的石壁滑落,半跪在地上。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幾乎要將她逼瘋的惡念低語和撕裂般的痛苦。不行!不能在這裡崩潰!含煙……含煙還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