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冰晶硌著脊椎,深入骨髓的寒意與烙印深處殘留的尖銳麻木感交織,讓蘇明霞癱軟在地的每一寸肌膚都如同被千萬根冰針刺穿。識海壁壘之上,那五個破碎冰冷的字眼——“不…可…觸…及…禁”——如同燒紅的烙痕,散發著森然的警告餘威,每一次靈魂的震顫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林靜水……禁忌。烙印背後的意誌冰冷如鐵,不容置疑地將關於他的一切真相鎖死在最深沉的黑暗裡。他到底是誰?為何他的存在,他與溪霞的關聯,會觸動烙印如此劇烈的反應,甚至不惜以焚魂之痛來阻止她的探尋?這個疑問如同毒藤,纏繞著蘇明霞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窒息。她看向牆角那片濃稠的陰影,目光複雜得如同淬毒的冰棱,混雜著驚懼、懷疑、被強行阻斷的憤怒,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巨大謎團碾碎後的茫然。
牆角,林靜水依舊無聲無息,覆蓋著厚厚的幽藍冰霜,如同被遺忘在九幽深處的冰雕。唯有方才他胸前玉佩爆發出的、因“溪霞”之名而起的悲鳴紅光,似乎耗儘了它最後一點力量,連帶著滋養他體內那縷龍魂的微溫也徹底沉寂下去。枯槁、冰冷、死寂。仿佛印證著烙印的警告——他,就是一個不該被探尋、不該被觸碰的禁忌存在。
回春堂內,幽冥寒氣在短暫的狂暴灌入後,似乎也因烙印的劇烈警告而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沉寂”。不再是洶湧的寒潮,而是化作了更加粘稠、更加沉重、如同膠質般包裹著每一寸空間的冰冷死寂。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隻有絕望在無聲地發酵。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蘇明霞被這沉重的死寂壓得幾乎喘不過氣,意識在劇痛和冰冷的麻木邊緣沉浮時!
牆角!那片覆蓋著最厚冰霜的陰影中!毫無預兆地——傳來一聲極其壓抑、仿佛骨骼斷裂般艱澀的——摩擦聲!緊接著!是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如同朽木被強行掰直的——掙紮扭動!
蘇明霞瞬間從麻木中驚醒!如同受驚的野獸,猛地繃緊身體!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死死釘向聲音來源!
灰暗的光線下。覆蓋在林靜水身上的厚厚幽藍冰殼!“哢嚓”……“哢嚓”……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脆響!竟開始寸寸龜裂!如同被內部某種微弱卻頑強的力量——強行撐破!
緊接著!在碎裂冰屑簌簌落下的背景中!那具一直如同冰雕般僵硬死寂的軀乾!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艱難——向上拱起!枯瘦的雙臂顫抖著支撐在冰冷刺骨的地麵!灰敗的臉頰從臂彎中抬起!覆蓋著冰霜的眼瞼!劇烈地顫抖著!如同蝶翼在寒風中掙紮!終於!極其緩慢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之後!不再是之前短暫清明時的穿透目光!也不是龍魂低哞時的冰冷金芒!更不是長久昏迷中的空洞迷霧!而是一種……極其複雜、極其混沌、如同被投入了滾燙油鍋又瞬間冰封的——眼神!
蒼白!底色是比之前更加徹底的灰敗死寂!疲憊!仿佛剛剛從萬丈深淵中爬出,耗儘了靈魂最後一絲力氣!但!在這蒼白疲憊的底色之上!卻盤踞著一股無法掩飾的、如同熔岩般沸騰的——困惑、掙紮、驚悸……甚至……一絲被強行壓下的、巨大的……痛楚與……無法解讀的)……波動!這複雜的情緒如同無形的畫筆,在他臉上勾勒出深刻的、無法作假的痕跡!如同最精美的畫皮被無形的力量從內部撕裂,露出了其下猙獰痛苦的真實!
他醒了!不是回光返照的短暫清明!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帶著沉重意識的——掙紮蘇醒!
林靜水的目光,在睜開的瞬間,帶著初醒的茫然,極其緩慢地掃過冰冷死寂、布滿冰霜的回春堂。最終,如同被無形的磁石牽引,極其精準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落在了蜷縮在灶台陰影下、正死死盯著他的——蘇明霞身上!
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幽冥寒氣似乎也停止了流動!
林靜水那雙複雜混沌的眼眸,在看清蘇明霞麵容的刹那!瞳孔深處!那絲被強行壓下的巨大痛楚和波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劇烈蕩漾開來!他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劇烈地顫抖著!喉結上下滾動!仿佛有千鈞重物堵在咽喉!幾次!極其艱難地——試圖翕張!似乎……有什麼沉重無比的話語,正要從那枯裂的唇瓣間掙紮而出!
蘇明霞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緊繃如弓弦!烙印深處的麻木餘威仿佛被這無聲的掙紮喚醒,再次傳來隱隱的刺痛!那五個冰冷的警告字眼在識海中尖嘯!他要說什麼?!是關於“溪霞”?是關於烙印的警告?還是……關於那個被鎖死的禁忌真相?!恐懼與戒備如同冰冷的鎧甲,瞬間將她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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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蘇明霞的目光掃過灶台邊緣那隻尚有餘溫、之前未被寒潮徹底凍結的——破口粗瓷藥碗!裡麵殘留著深褐色、散發著苦澀腥氣的冰冷藥渣。幾乎是下意識的!一種刻入骨髓的、屬於“蘇明霞”這個身份的本能,驅使著她!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那隻冰冷的藥碗!如同抓住一塊能夠隔絕這窒息對視的盾牌!她幾乎是踉蹌著!衝到林靜水身前!動作帶著一種僵硬的、刻意的“關切”!將那隻盛著冰冷藥渣的破碗!直直地、幾乎是懟到了林靜水顫抖的唇邊!
“喝……喝藥!”她的聲音乾澀緊繃,如同鏽蝕的鐵片摩擦,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懼和強行維持的平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藥碗冰冷的邊緣觸碰到了林靜水乾裂的下唇。這個動作!如同一個突兀的、粗暴的休止符!瞬間打斷了他眼中那劇烈波動的痛楚和唇瓣的翕動!
林靜水渾身猛地一震!那雙複雜混沌的眼眸,死死盯著懟到唇邊的冰冷藥碗,又緩緩抬起,越過碗沿,深深地、如同要將蘇明霞靈魂刺穿般——凝視著她那雙寫滿驚懼與戒備的眼睛!那眼神!痛苦更深!困惑更濃!掙紮更烈!最終!那所有劇烈翻湧的情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碎!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帶著巨大疲憊與……難以言喻的……悲涼!
他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唇瓣停止了顫抖。喉結也不再滾動。他極其緩慢地、用一種仿佛耗儘了所有心力的姿態,避開了蘇明霞直直遞來的藥碗。然後。他極其艱難地、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帶著一種山嶽般的沉重與拒絕。“……不……必……”一個沙啞到幾乎隻剩氣音的詞,從他乾裂的唇間艱難逸出,如同垂死的歎息。
隨即。他那剛剛支撐起一點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支撐的積木。“砰”的一聲悶響!重重地、毫無緩衝地——再次砸落回冰冷刺骨的地麵!剛剛睜開的眼瞼,如同沉重的閘門——緩緩閉合!眼睫在灰敗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整個人,重新陷入了沉默。隻是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無意識的昏迷。而是一種……帶著巨大疲憊、心死般的、主動的——封閉與隔絕!
他感知到了!感知到了她遞藥動作背後那冰冷刺骨的驚懼與戒備!感知到了兩人之間那因記憶碎片、玉佩秘密、烙印警告而築起的、無形卻堅不可摧的——高牆!那堵牆,比幽冥的寒氣更冷,比烙印的灼痛更傷人!
蘇明霞僵立在原地,手中冰冷的藥碗仿佛有千鈞重。碗中深褐色的藥渣倒映著她自己蒼白驚惶的臉,扭曲變形,如同鬼魅。藥碗懸在半空,遞不出去,也收不回來。畫皮已破。隔閡如淵。那聲被強行咽下的“你……”後麵,究竟藏著怎樣驚天的秘密?她不知道。或許,永遠也無法知道了。林靜水那疲憊封閉的姿態,如同最後的宣告——表麵的平靜,已被徹底撕碎。這冰冷死寂的回春堂內,隻剩下無法言說的猜忌與絕望的沉默在無聲流淌。寒潭的凝視,在窗外無聲地加劇,預示著下一次風暴的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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