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土牆坍塌處傳來的刀疤臉頭目那聲“搜!”的厲喝,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回春堂搖搖欲墜的安寧壁壘!兵刃出鞘的鏗鏘聲、沉重皮靴踏過荒草的碾壓聲、護衛們粗野的呼喝聲,如同決堤的冥河寒潮,裹挾著刺骨的殺意,狂湧向那扇脆弱的後門!
蘇明霞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攥緊,幾乎窒息!她猛地撲到後門內側,用儘全身力氣死死抵住門板!腐朽的門板在門外暴力的撞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栓劇烈震顫,木屑簌簌落下!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神經,每一次撞擊都讓她身體劇震!林靜水胸口的玉佩依舊死寂,幽冥寒氣在蕭公子殘留的威壓與門外狂暴的威脅夾擊下,畏縮地蟄伏在牆角冰晶中,連寒潭深處那扭曲的漩渦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驚擾,暫時陷入了詭異的凝滯。
“開門!再不開門,老子劈了它!”門外傳來護衛凶狠的咆哮!
就在這千鈞一發、後門即將被強行破開的刹那!
福緣客棧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極其短促、卻異常尖銳、穿透力極強的——呼哨!
聲音如同冰冷的銀針,瞬間刺破後院的喧囂!
門外!那狂暴的撞門聲!那凶狠的叫罵聲!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刀疤臉頭目壓抑著驚疑、帶著無比恭謹的聲音:“……公子?”短暫的死寂。隨即是刀疤臉頭目更加清晰、帶著一絲不甘卻又絕對服從的回應:“是!屬下明白!……撤!所有人!立刻撤出院落!封鎖外圍!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腳步聲!帶著遲疑和不解!如同退潮般!迅速遠離了回春堂的後門!
蘇明霞背靠著劇烈震顫過的門板,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那聲突如其來的呼哨,如同斬斷絞索的利刃,暫時將她從絕境邊緣拉了回來。是蕭公子?他為何突然叫停?是發現了寒潭的異常危險?還是……另有所圖?
她透過門縫,看到那些灰衣護衛如同退去的潮水,迅速退到了後牆坍塌的缺口之外,重新列隊,冰冷的目光依舊如同鷹隼,牢牢鎖定著後院和回春堂。隻是不再靠近。危機並未解除,隻是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懸在頭頂的刀鋒並未移開。
小鎮的喧囂似乎也因此平息了些許,但空氣中彌漫的無形壓力並未減輕。蕭公子的意誌如同無形的巨網,依舊籠罩著一切。
翌日清晨。天色陰沉,厚重的鉛雲低低壓在破敗的小鎮上空,仿佛隨時會墜落。空氣中彌漫著濕冷的土腥氣和一種粘稠的壓抑。
鎮東頭,那座由廢棄祠堂改造、平日罕有人至的“文星閣”——小鎮唯一勉強稱得上藏書之地的大門,被兩個身著深灰色勁裝的護衛,蠻橫地一腳踹開!
腐朽的門栓斷裂,木門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震落無數積年的灰塵。“咳咳咳……”看守文星閣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眼睛渾濁的老學究,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和漫天灰塵嗆得連連咳嗽,驚恐地看著闖入者。“官府征調地方誌、野史雜記、山川風物誌!所有記載本地草木奇物的古籍!立刻!全部!交出來!”為首護衛的聲音冰冷強硬,不容置喙,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昏暗閣內堆積如山的落滿灰塵的線裝書和散亂的竹簡。“這……這……這些書……都是祖宗傳下來的……”老學究試圖阻攔。“嗯?”護衛眼神一厲,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寒氣逼人。老學究嚇得渾身一哆嗦,剩下的話全噎了回去,隻能眼睜睜看著護衛們如同抄家般,動作粗暴地翻箱倒櫃,將一摞摞泛黃發脆的古籍、地方誌從積塵的書架和破舊木箱中粗暴地拽出、抱起,毫不憐惜地堆放在門口的空地上,如同對待一堆待燒的柴火。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在小鎮惶恐的人群中傳開。“聽說了嗎?蕭公子的人在文星閣搶書!”“造孽啊!祖宗留下的東西……”“他們找什麼?難道書裡藏了寶貝?”“還能找什麼?肯定是那什麼‘地脈靈花’!”
蘇明霞正在後院枯井邊艱難地打水,水桶撞在井壁上發出空洞的回響。當她聽到街坊壓低聲音的議論時,打水的動作猛地一滯!
文星閣?古籍?地方誌?野史雜記?記載本地草木奇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山河異寶錄》殘頁!那張記錄了“九萼幽藍花”隱秘,由柳如煙冒死帶回、最終導致其殞命的染血殘頁!它就藏在……回春堂藥櫃最底層那個極其隱秘的夾層暗格裡!
雖然殘頁上關於寒潭龍塚的核心內容已被她強記後焚毀,但那張紙本身……是否還殘留著某些她未曾察覺的痕跡?比如……紙張的特殊質地?某些無法抹去的暗記?甚至是……沾染過柳如煙鮮血後,留下的某種連幽冥寒氣都無法徹底掩蓋的……特殊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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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萬一蕭公子手下那些鷹犬,在翻閱征調來的古籍時,發現了某些線索……足以讓他們聯想到《山河異寶錄》!聯想到這張殘頁可能的存在!萬一……他們對照其他古籍,推斷出殘頁記載的內容指向寒潭龍塚!更萬一……他們掌握的信息足夠精確,知道《山河異寶錄》有殘頁流落在外,並且……就在這附近!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些鷹犬在文星閣的故紙堆裡,如同獵犬般仔細甄彆的場景!他們的眼神銳利如刀,任何一絲蛛絲馬跡都難以逃脫!
福緣客棧二樓臨街最寬敞的那間客房,門窗緊閉。桌上、椅上、甚至地上,都堆滿了從文星閣強行征調來的泛黃古籍、線裝地方誌和散亂的竹簡。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紙張腐朽的氣息。
蕭公子並未親自動手翻閱這些故紙。他斜倚在窗邊一張鋪著雪白獸皮的寬大座椅上,指尖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白玉佩,神情淡漠。窗外陰沉的天空映在他墨黑的眸子裡,深不見底。
他身邊。那名氣質沉穩、疑似方士的中年灰袍人被稱為“陳先生”),正帶著兩名眼神銳利、顯然受過特殊訓練的護衛,極其高效、極其專注地在故紙堆中快速翻檢著。
他們的動作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手指如同翻飛的蝴蝶,精準地掠過一頁頁泛黃的文字。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篩子,過濾掉大量無關的記載——田畝賦稅、鄉賢列傳、婚喪嫁娶、風調雨順……
“東臨山誌,卷三,物產篇,無。”“清河鎮舊聞錄,鬼神怪異篇,無相關記載。”“本縣山川圖考,水係篇,未標注特殊水潭……”冷漠的、如同機械般的聲音不斷報出。
時間一點點流逝。蕭公子把玩玉佩的指尖依舊穩定,但那雙墨黑的眸子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寒正在緩緩積聚。
突然!灰袍陳先生翻動一本極厚、封麵已殘破不堪的《南疆異聞彙纂》的手猛地頓住!他那張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他迅速將書頁湊到眼前,指尖在幾行模糊的朱砂小字上緩緩劃過,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
“公子!”陳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抬頭看向窗邊的蕭公子。蕭公子把玩玉佩的動作瞬間停止,墨黑的眸子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瞬間鎖定陳先生。“講。”聲音低沉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陳先生捧著那本殘破的古籍,快步走到蕭公子麵前,將書頁小心地攤開在旁邊的黑漆小幾上,指尖指向那幾行被塵埃覆蓋的朱砂小字:“《南疆異聞彙纂·地脈篇》殘頁有載:九萼幽藍,生於幽冥交彙之地,納地脈陰煞,汲龍氣而蘊。花開九瓣,色如深空,其質如冰玉,子夜放毫光。然此花妖異,伴生之地必有大凶蟄伏,陰氣極盛,非人力可近。花開之時,陰氣沸騰,百鬼避易……”
“龍氣?”蕭公子墨黑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深潭般的眸底,瞬間翻湧起一絲極其銳利的光芒!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般釘在“汲龍氣而蘊”五個字上!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氣息瞬間從他身上彌漫開來,房間內的溫度似乎都驟然降低!
“是,”陳先生的聲音更加低沉,“古籍所載雖模糊,但‘幽冥交彙’、‘陰煞’、‘龍氣’、‘大凶蟄伏’、‘陰氣沸騰’……這些描述,與鎮西那口寒潭的特征……”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蕭公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幾行古老的朱砂小字,指尖沾染的塵埃被他極其嫌惡地、卻又異常優雅地彈開,仿佛那塵埃汙穢了他的手。他的目光從古籍上移開,緩緩轉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屋舍,再次精準地釘在了鎮西回春堂的方向!
墨黑的瞳孔深處,那翻湧的光芒漸漸沉澱,化為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與更加深沉、更加貪婪的專注!
“還有……”陳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更深的探究,指向古籍下方一行更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批注,“此處似有殘缺,但隱約可見‘……魂兮……鑄……’等字樣,像是某種……古老的旁門法訣殘句?與‘九萼幽藍’之效有關?”
“鑄魂?”蕭公子薄唇微啟,緩緩吐出這兩個字,聲音如同冰珠落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也殘忍到極致的弧度!
回春堂內。蘇明霞死死攥緊手中打水的麻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不知道福緣客棧內發生了什麼。但她清晰地感覺到!鎮西上空那無形的陰霾!驟然變得更加沉重!如同即將塌陷的天穹!一道冰冷、貪婪、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間,再次!死死地鎖定了回春堂!也死死地鎖定了她藥櫃深處那個隱藏著致命秘密的——暗格!
舊籍尋蹤!權貴掌握的,絕非捕風捉影的傳聞!古籍中的隻言片語,如同散落的拚圖碎片,已被那隻冰冷的手精準地拚湊起來!“九萼幽藍”!“幽冥交彙”!“汲龍氣而蘊”!“大凶蟄伏”——龍塚!還有那神秘的“鑄魂”……寒潭的秘密!龍塚的存在!正被一步步從故紙堆中挖掘出來!暴露在那雙冰冷的墨瞳之下!而那張《山河異寶錄》的染血殘頁……此刻如同懸在她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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