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塚暴怒掀起的幽冥風暴,如同無形的海嘯,狠狠碾過回春堂。牆角冰晶荊棘的瘋狂暴漲將本就腐朽的牆壁刺穿出無數細密的孔洞,幽藍的微光如同鬼火,從孔洞中滲出,在濃稠的黑暗中勾勒出猙獰扭曲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如同硫磺混合著血腥的腐朽氣息,那是寒潭深處噴湧而出的幽冥寒氣,冰冷刺骨,又帶著令人作嘔的腥甜。蘇明霞被掀翻在地,烙印深處那疊加浮現的暗金鎖鏈紋路如同燒紅的烙鐵,在靈魂上灼燒出尖銳的劇痛,與龍胤意誌的狂暴威壓內外交煎,讓她蜷縮在冰冷的碎冰之中,如同瀕死的魚,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沫和撕裂的痛楚。
門外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窺探感,在這滅世般的威壓衝擊下,如同被巨錘砸碎的冰晶,瞬間崩潰消散!前門縫隙外再無絲毫聲息,後門方向傳來木栓徹底斷裂的脆響後,也隻剩下死寂,小窗外更是隻殘留下一絲倉惶逃離的冰冷氣息。仿佛那些窺伺的鷹犬,被這源自九幽的恐怖徹底嚇破了膽,倉惶遁入了更深的黑暗。
然而,這份死寂並未帶來安寧。回春堂如同經曆了一場無形的浩劫,搖搖欲墜。牆壁上冰晶刺穿的孔洞,如同無數隻冰冷的眼睛,無言地凝視著這片死地。空氣中那股濃烈到化不開的幽冥血腥氣,頑固地沉澱下來,再也無法被藥堂本身的腐朽藥味所掩蓋!
一夜無眠。烙印深處的灼痛與悸動如同跗骨之蛆,時強時弱,卻從未真正平息,持續不斷地提醒著她門外那短暫的安寧下潛藏的致命威脅——源自福緣客棧那個玄色身影的、足以撼動契約的冰冷惡意。蘇明霞如同驚弓之鳥,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風吹過牆洞的嗚咽、冰晶細微的崩裂聲——都讓她瞬間繃緊。
天亮時分。天色依舊陰沉,鉛雲低垂,但小鎮並未隨著天亮而恢複一絲活力。反而,一種更加粘稠、更加陰冷的氛圍,如同無聲的瘴氣,籠罩了每一條街巷。
蘇明霞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挪到前門板後,透過一條最為隱蔽的裂縫,向外窺視。她需要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巷子空無一人。但不同以往的死寂。往日清晨,總有些早起挑水的婦人、趕著去田間勞作的農人,巷子裡雖破敗,卻帶著一絲煙火氣。而此刻,巷子如同被遺棄的鬼巷。連昨日被踩踏過的荒草都凝著一層白霜,散發著寒氣。
就在這時!
巷口處,兩個挎著菜籃的婦人身影匆匆走過。她們走得極快,腳步虛浮,仿佛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蘇明霞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個婦人是隔壁張屠戶的婆娘)在經過回春堂巷口時,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毒蛇盯上!她甚至沒有扭頭看回春堂一眼,隻是猛地低下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腳步踉蹌著加快了速度!她用力拽了拽旁邊另一個婦人的衣袖,嘴唇飛快地蠕動,似乎在急切地說著什麼。另一個婦人是街尾李寡婦)聞言,身體也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猛地回頭瞥了一眼回春堂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極度的驚恐與……厭惡!如同看到了什麼不潔的穢物!隨即,她也飛快地低下頭,兩人如同逃難般,互相攙扶著,倉惶地消失在了巷口拐角。
蘇明霞的心猛地一沉。
沒過多久。幾個半大的孩童追逐打鬨著跑過巷口。一個稍大的孩子,手裡捏著一塊撿來的土坷垃,毫無預兆地!手臂一揚!那塊土坷垃!帶著一股孩子氣的惡意!劃過一道弧線!“啪”!精準地砸在了回春堂那扇腐朽的門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打鬼屋!打鬼屋!”那孩子尖著嗓子喊道,帶著一種被大人教唆後的、無知又殘忍的興奮!“快跑!沾上晦氣要生病的!”另一個孩子驚恐地尖叫,一群孩童如同受驚的麻雀,呼啦一下尖叫著四散奔逃!
蘇明霞站在門板後,身體因憤怒和冰冷而微微顫抖。那土坷垃砸在門板上的震動,如同砸在她的心上。她不是沒有聽到過惡言惡語,但如此赤裸裸的、帶著群體性恐懼和排斥的惡意,還是第一次!
她踉蹌著走到後院坍塌的土牆邊,這裡相對隱蔽些。牆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卻依舊清晰可聞的交談聲,是幾個挑水的男人。
“……聽說了嗎?昨晚……鎮西頭……那動靜……邪門得很!”一個沙啞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懼。“何止動靜!今早老張頭去那邊菜地,路過藥鋪後牆……我的娘誒!”另一個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牆根底下……一股子……一股子血腥味!又腥又臭!滲得慌!地上……地上還有黑色的水印子!像是……像是從裡麵滲出來的臟東西!”“噓!小聲點!”第三個聲音更加緊張,“這話可不敢亂說!我昨兒半夜起來……看見那藥鋪……裡麵……藍幽幽的光!一閃一閃!跟鬼火似的!那後院的井……怕是真不是井!是……是鎮著不乾淨東西的鎖妖窟!”“誰說不是呢!”第一個沙啞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恍然大悟”的篤定,“我就說那林書生怎麼好端端的就病成那鬼樣子!肯定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臟東西!被纏上了!吸乾了陽氣!那蘇大夫……哼,我看也不是什麼正經大夫!整天陰氣森森的,跟個活死人似的!保不齊……也是那東西養的!”“造孽啊!這藥鋪就是個禍根!招災引禍!再留下去,怕是要害死全鎮的人啊!”李寡婦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怨毒,“我今早出門,就覺得渾身發冷,心口悶……準是被那藥鋪的晦氣給衝撞了!不行……不行!得找裡正說說!得讓官家把這鬼地方給封了!把那害人的東西……給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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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對!燒了!永絕後患!”“聽說……住福緣客棧的那位貴人老爺……手下的人……昨兒好像也折在附近了?貴人肯定也容不下這邪物!”“就是!貴人老爺要是出手……”
議論聲漸漸遠去,帶著恐懼發酵後的惡毒與一股“替天行道”的狂熱。
蘇明霞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土牆,身體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緩緩滑坐在地。身下是瘋狂滋長、堅硬冰冷的冰晶荊棘,刺痛的感覺卻遠不及心頭那萬分之一。
流言!惡毒!精準!如同瘟疫般在小鎮蔓延!源頭……清晰無比地指向福緣客棧!指向那位“貴人老爺”!
他們知道!他們什麼都知道!那血腥味!那黑色的水漬!那幽藍的鬼火!那後院的“鎖妖窟”!林靜水的“招惹邪物”!她的“陰氣森森”!
這一切!都是精心編織的毒網!目的……孤立!汙名化!煽動恐懼!為下一步……名正言順的“除魔衛道”!強行搜查!甚至……徹底抹平回春堂!製造最完美的借口和民意的掩護!
蘇明霞抬起右手,看著腕間那依舊隱隱作痛、仿佛有暗金紋路在皮膚下扭曲的烙印。龍胤的意誌在狂暴後似乎暫時蟄伏,烙印的悸動也減弱了。然而,烙印深處傳來的冰冷警告,與牆外那洶湧惡毒的流言蜚語,如同兩股無形的冰流,內外夾擊,將她死死凍結在這片絕望的死地之中。
她成了瘟疫。成了禍根。成了小鎮人人避之不及、恨不得焚毀的“邪物”。而這一切,都在那個玄色身影的冰冷注視下,如同提線木偶般精準上演。
她看著牆角冰霜下林靜水枯槁死寂的麵容,看著自己腕間那沉默卻不斷帶來痛苦的烙印。一股深沉的、比幽冥寒氣更刺骨的疲憊與麻木,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
反抗?解釋?在早已編織好的毒網和洶湧的惡意麵前,一切掙紮都是徒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片被徹底孤立的冰封絕地裡……等待。等待那柄早已懸在頭頂的屠刀……帶著“正義”的名義……轟然落下。流言蜚語,已成淬毒的枷鎖。寒潭的秘密,已在眾口鑠金中,成了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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