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餘波如同粘稠的墨綠潮水,裹挾著崩碎的礁石碎塊和刺骨的冰渣,在山穀中緩慢擴散。子株湮滅後殘留的點點幽藍光塵,在死寂的空氣中絕望地閃爍了幾下,便徹底被更龐大的幽冥死氣吞沒,消散無蹤。
蘇明霞抱著林靜水,被衝擊波狠狠掀飛,重重砸在遠離寒潭岸邊的一片相對平坦、覆蓋著厚厚墨綠冰晶的岩地上。劇痛從身體的每一處傳來,左臂烙印處被裁決之光灼燒後的焦黑與幽冥冰晶凍結的麻木感交織,右半邊身體依舊被墨綠冰晶覆蓋,沉重得如同不屬於自己。口中翻湧著腥甜的鐵鏽味,那是臟腑被震蕩的逆血。
然而,這一切的痛楚,都比不上懷中人那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以及他身體深處依舊在混亂低鳴的能量衝突所帶來的恐懼。
寒潭龍首發出低沉的咆哮,似乎在確認目標的狀態,口中凝聚的第二波毀滅光柱並未立刻噴吐,但那兩點墨綠豎瞳燃燒的冥焰,如同死神的探照燈,依舊牢牢鎖定著他們這片區域。權貴追兵們被之前的衝擊波掀翻,此刻正狼狽地從遠處爬起,灰頭土臉,眼中混雜著驚懼和更深的貪婪,在陳姓方士嘶啞的催促下,踉蹌著再次向這邊逼近。幾株劍葉異草的葉片,在龍首咆哮下瘋狂震顫,無形的劍意冰冷地指向那恐怖的源頭,仿佛也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危機!並未隨子株的湮滅而消散!隻是被短暫地延緩了!
然而!
就在這片刻喘息的間隙!
山穀上空!
那道被混亂能量撕開的細微裂縫!
竟然!
頑強地!
擴大了一絲!
如同熔化琥珀般的金紅色——夕陽餘暉!
更加濃鬱!更加溫暖地!
傾瀉而下!
光!
穿透稀薄卻沉重的死寂霧氣!
柔和地!
灑落在蘇明霞與林靜水身上!
將他們緊緊相依的身影!
拉得很長!很長!
投射在身後那片覆蓋著墨綠冰晶的黑色岩地上!
暗金色的霞光!與冰晶折射的幽藍冷芒!在地麵上交織!流淌!形成一片奇異而又悲愴的光影畫卷!
蘇明霞低頭!
凝視著懷中的人!
林靜水!
臉色蒼白如透明的玉!沒有了之前的猙獰扭曲!卻也失去了所有血色!緊閉的眼瞼下!睫毛在微弱地顫動!仿佛陷入了一個無儘痛苦的夢魘!冷汗浸濕了他的額發!緊緊貼在冰涼的皮膚上!唇角殘留著未乾的汙血與細碎的幽藍粉末!觸目驚心!
他的呼吸!
輕得像一縷即將散去的煙!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唯有眉心深處!那暗金漩渦與墨綠光點!雖然光芒黯淡!衝突稍緩!卻依舊在緩慢地旋轉!碰撞!如同兩顆死寂宇宙中緩慢靠近、即將發生毀滅撞擊的恒星!隻是時間被拉長了!危險從未遠去!
憐惜!
如同最溫暖也最鋒利的針!細細密密地刺入蘇明霞心臟的每一寸!三生三世!輪回輾轉!他從未真正擺脫過這份糾纏的宿命與痛苦!即使在這片刻的虛弱昏迷中!他的靈魂依舊在掙紮!在抗爭!
沒有絲毫猶豫!她抬起那隻尚能勉強活動、指尖焦黑破碎的左手!手臂因劇痛而微微顫抖!卻帶著一種無比輕柔的力量!緩緩伸向他的額頭!
溫暖!帶著血汙與冰屑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他被冷汗浸透、冰涼黏膩的額發!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淩亂的發絲!一縷一縷地!從他緊蹙的眉心!從他痛苦的臉頰旁!輕柔地梳理開!撥到耳後!
動作!
緩慢!細致!充滿了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又仿佛在拂去他靈魂深處積壓的塵埃與痛楚!
夕陽的金輝!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映照出她眼底深沉如海的憐惜與不舍!那份情感!濃鬱得化不開!超越了生死!超越了輪回!
霞光!將她守護的身影!與他昏睡的輪廓!緊緊地疊合在一起!投在地麵的光影!如同一幅用生命與血淚繪就的畫卷!霞影相依!不離不棄!
就在這溫情的守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