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餌!用自己這條殘命,去引誘那害死父母的仇敵!這是一條比第一條路更加凶險萬倍的絕路!林鎮嶽是何等人物?白袍衛鎮撫使!位高權重,心狠手辣!一旦察覺這是陷阱,或者為了永絕後患,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碾死!沈厲的“暗中看著”,又能有幾分把握?在真正的生死關頭,他陸謙這枚“棋子”的性命,在沈厲心中,又值幾何?
這是一個賭局!賭注是他這條殘命!贏,或許能撕開真相一角,為父母洗刷汙名;輸,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陸謙的心臟。體內的枯榮真氣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瀕臨崩潰的意誌,在藥力枷鎖下發出不甘的嘶鳴,帶來陣陣撕裂般的絞痛。
“沒有……第三條路?”陸謙的聲音乾澀無比,帶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冀。
蘇芷看著他,那張蒼白清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靜。她緩緩搖了搖頭,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斬斷所有幻想的決絕。
“這燈閣,本就是九幽地獄。要麼沉淪為泥,要麼……焚身做燈。”她的聲音如同窗外嗚咽的冷風,飄渺而冰冷,“沈厲在等你的答案。天亮之前。”
說完,她不再看陸謙,轉身走回桌邊,重新拿起木杵,一下一下,節奏單調地搗起藥來。那沉悶的聲響,在死寂的癘所隔間裡回蕩,如同為陸謙殘存的生命敲響的倒計時。
陸謙躺在冰冷堅硬的板床上,身體如同被千萬根鋼針反複穿刺,劇痛深入骨髓。枯榮真氣在藥力的鎮壓下焦躁地翻騰,每一次衝擊都帶來瀕臨崩潰的虛弱感。後背的傷口在粗布包紮下隱隱作痛。
但此刻,肉體的痛苦,遠不及內心的煎熬。
父親沉默而沾滿風塵的背影……
母親咳血時絕望而溫柔的眼神……
福伯枯槁手掌最後的溫度……
枯井深處,那女子氣若遊絲的最後遺言……
鐵匣開啟時妖異的紫光,獸皮卷上扭曲的鬼符……
沈厲冰冷的聲音:“……犧牲品!叛逃的汙名!”
王魁在枯井口猙獰的咆哮和毫不掩飾的殺意……
林鎮嶽……那個隱藏在幕後、位高權重、沾滿父母鮮血的名字!
兩條路,都是死路。
一條是無聲無息地腐爛在黑暗角落,帶著父母永世無法洗刷的汙名死去。
另一條,是主動踏入刀山火海,用這條殘命去搏一線微光,哪怕最終被焚為灰燼!
悲憤!不甘!仇恨!如同毒火,在絕望的冰原下瘋狂燃燒!
他閉上眼,黑暗中,仿佛又看到了冷宮廢殿那輪冰冷的殘月,看到了福伯渾濁眼睛裡的最後一絲微光。那光芒微弱,卻執著地亮著,直到最後一刻。
“……活著……要活著……往上爬……”
福伯臨終前模糊的囈語,如同穿越時空的回響,在陸謙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一顆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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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往上爬!
不是為了苟延殘喘!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
是為了撕開那籠罩在父母身上的汙濁黑幕!是為了讓那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凶手,血債血償!是為了讓那“叛逃”的汙名,用仇敵的血來洗刷!
一股源自骨髓深處、混合著無儘枯寂與毀滅意誌的戾氣,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衝破了肉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絕望!枯榮真氣在體內瘋狂咆哮,竟隱隱衝破了蘇芷藥力的部分束縛,帶來一種撕裂般的、卻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感覺!
他猛地睜開眼!
那雙被劇痛和虛弱折磨得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此刻燃燒的不再是絕望,而是焚儘一切的決絕!如同在九幽地獄最深處點燃的一簇幽暗火焰!
他掙紮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雙手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粗糙的床板,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一點一點,如同掙脫墳墓的僵屍,艱難地撐起上半身!
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滾落,滑過蒼白染血的臉頰。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臟腑的絞痛。但他咬緊牙關,牙齦再次滲出血絲,口腔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昏黃的油燈,死死盯住桌邊那個搗藥的、單薄而疏離的身影。
聲音嘶啞、乾裂,如同破敗的風箱在拉動,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焚儘一切猶豫的決絕:
“告…訴…沈…厲……”
“我…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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