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歸墟死氣。
陸謙的意識漂浮在這無光無聲的深淵裡,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也觸摸不到自我的存在。隻有一點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暗金光芒,如同亙古長夜中唯一的燈塔,在虛無的深處頑強地搖曳著。
那是他的“混沌心燈”。
每一次火苗的躍動,都仿佛一次沉重的心跳,牽引著某種宏大的力量。無數破碎的感知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開始朝著那點光芒彙聚、拚湊。
他“看”到了。
看到自己那具殘破得不成人形的軀殼——血肉儘褪,隻餘下大半副森森白骨。焦黑碎裂的骨骼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許多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髓的腔隙。胸腔空蕩,肋骨斷裂扭曲,曾經鮮活的內腑早已在混沌能量的衝突中化為飛灰。四肢僅餘枯骨,連接著關節處殘存的、如同被烈火焚燒過的漆黑肌腱。
這是一具行走的、瀕臨徹底崩解的骷髏。
然而,就在這具枯骨的核心——丹田的位置,那簇暗金色的混沌心燈,正靜靜燃燒著。它沒有實體,更像是一團純粹的道韻之火,散發著溫暖而沉重的光暈。無數細如發絲、閃爍著淡金色澤的“藤蔓”,正從心燈的核心蔓延而出。它們並非真實的植物,而是由最精純的混沌生機與枯榮輪轉意誌凝聚而成的能量脈絡!
這些淡金色的脈絡,如同最精密的工匠,正以陸謙殘存的枯骨為“支架”,瘋狂地編織著。它們刺入焦黑的骨骼裂縫,滲透進殘存的肌腱,所過之處,骨骼上焦黑的痕跡被淡金脈絡覆蓋、修複,裂痕被彌合,骨質內部發出極其細微卻連綿不絕的嗡鳴,仿佛在經曆著千錘百煉的重塑。那些殘存的漆黑肌腱,在淡金脈絡的浸潤下,如同枯木逢春,褪去死寂的焦黑,重新煥發出玉石般溫潤堅韌的光澤,並開始沿著骨骼的走向,艱難地重新構建著肌肉纖維的雛形。
這是一個緩慢得令人絕望,卻又蘊含著無限生機的過程。枯骨為基,混沌心燈為源,重鑄血肉!
陸謙的意識沉浸在這玄奧的“內視”之中,感受著每一縷淡金脈絡的律動,感受著骨骼在重壓下變得更加強韌,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無比的新生力量在枯骨間艱難滋生。每一次心燈的跳動,都伴隨著一股精純溫和的混沌能量,順著那些淡金脈絡流淌全身,滋養著正在艱難重生的組織。
就在這時,一股龐大而溫和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流淌進陸謙的意識。
>“……持經歸者……汝道初成……心燈燃……藤心印……”
>“……此軀……殘骸……亦為薪柴……融吾源力……鑄汝道基……”
>“……歸墟之種……暫寄汝身……非掌控……乃共生……”
>“……吾力……十不存一……沉眠……等汝……尋回……散落之‘源’……重燃……萬古燈……”
>“……竊道者……爪牙……必至……汝……當……離……”
這意念斷斷續續,卻比之前清晰了太多。它來自藤蔓巨心深處那顆與他建立了奇異聯係的混沌源晶——歸墟之種。沒有複雜的情緒,隻有一種曆經萬古沉淪後的平靜與托付。它承認了陸謙“持經歸者”的身份,並將自己殘存的部分本源力量,融入了陸謙正在重鑄的道基之中。但同時,它也明確指出,陸謙並未真正“掌控”歸墟之種,隻是與其建立了“共生”聯係。它力量衰竭,將陷入更深沉的沉眠,等待陸謙去尋回散落在外的其他“源”很可能是指其他世界樹殘骸的核心源晶),最終點燃那傳說中的“萬古燈”,或許便是讓世界樹重生的關鍵。
最後,它發出了警告。那些“竊道者”——九幽組織的爪牙,必然已經感應到此地的劇變,正在趕來!陸謙必須儘快離開!
這意念如同冰冷的警鐘,瞬間將陸謙從重生的迷醉中驚醒!
離開?以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連站立都無法做到的枯骨模樣?外麵是遍布活化藤蔓的恐怖甬道,是深不可測的歸墟死氣深淵!更彆說還有隨時可能殺到的九幽強者!
然而,求生的本能和對複仇的渴望,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絕望與恐懼!混沌心燈的光芒似乎也感應到了他意念的決絕,跳動得更加有力,那些淡金脈絡的編織速度陡然加快!
“動起來……必須動起來!”陸謙的意識在呐喊。
他嘗試著集中意念,去“驅動”那具正在艱難重塑中的枯骨軀殼。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新生的肌肉纖維雛形太過微弱,根本無法支撐起沉重的骨骼,更彆提做出任何動作。他就像一個被禁錮在自己骨架中的囚徒。
就在這焦灼萬分之際,陸謙的目光意念的感知)無意間掃過身下。之前被藤蔓貫穿、身體砸落的地方,碎石和塵埃之下,似乎掩蓋著一抹異樣的金屬光澤。
他強忍著意識操控新生組織的劇痛,集中意念,驅動著一條剛剛從臂骨上延伸出、還極其纖細脆弱的淡金脈絡,如同一條微小的觸手,艱難地撥開覆蓋的碎石和骨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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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戒指!
樣式極其古樸,通體呈現暗沉的青灰色,非金非玉,材質不明。戒身沒有任何多餘的紋飾,隻在戒麵的中心,鑲嵌著一顆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灰白色晶石,黯淡無光,如同蒙塵的頑石。它靜靜地躺在碎石中,仿佛曆經了萬載歲月,與周圍的塵埃融為一體。若非陸謙此刻的感知被混沌心燈強化到極致,幾乎與這片空間產生共鳴,根本不可能發現它。
這枚戒指,正是之前那個被他用燈盞虛影反殺的黑衣人身上之物!在能量衝擊下,竟未被徹底摧毀,反而遺落在此。
陸謙的意識死死鎖定了這枚戒指。在如此絕境下,任何一點微小的變數,都可能成為唯一的生機!他驅動著那條淡金脈絡,如同一條小心翼翼的小蛇,纏繞上那枚灰撲撲的戒指。
就在淡金脈絡接觸到戒指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吸力,從戒指上傳來!仿佛一個塵封已久的容器,感應到了開啟的“鑰匙”!陸謙丹田中的混沌心燈微微一跳,一縷極其細微的、融合了混沌輪轉氣息的真氣此刻更準確的說,是混沌心燈的能量),順著淡金脈絡,被那戒指中心的灰白晶石吸收了進去!
哢噠。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仿佛某個塵封萬年的鎖被打開。
陸謙的意識瞬間被拉入了一個小小的、灰蒙蒙的空間!
這是一個不足三尺見方的立方體空間,四壁如同混沌的霧氣,不斷緩緩流轉。空間內物品寥寥無幾,卻讓陸謙的意識劇烈波動!
三隻小巧玲瓏的白玉瓶,瓶身溫潤,貼著同樣質地的標簽:“九轉續命丹”。一股精純磅礴、蘊含著驚人生命氣息的藥力,隔著玉瓶都能隱隱透出,讓陸謙正在重生的枯骨都感到一陣渴望的悸動。
一小堆閃爍著各色柔和光暈的石頭,約莫二三十塊。有赤紅如火,有湛藍如冰,有青翠欲滴,有土黃厚重……正是武者夢寐以求的修煉至寶——靈石!雖然品質不算頂級,但數量可觀,其中蘊含的精純天地元氣,正是此刻陸謙補充枯竭能量、加速恢複的急需之物!
最後,也是最吸引陸謙注意的,是一塊巴掌大小、通體漆黑的令牌。令牌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冰涼。正麵,浮雕著一株形態猙獰、如同無數毒蛇糾纏盤繞的藤蔓圖騰,藤蔓的中心,是一個深邃的、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漩渦圖案——與九幽藤的形態和歸墟之意何其相似!令牌背麵,則刻著兩個古老而扭曲的篆字:“癸亥”。
“癸亥令!”陸謙瞬間明白了那個黑衣人的身份!他並非普通的九幽外圍成員,而是擁有“癸亥”編號的核心成員!這令牌,不僅是身份憑證,更可能是某種信物或開啟特定地點的鑰匙!
狂喜如同岩漿般在陸謙意識中噴湧!天不絕人之路!
他毫不猶豫,意念集中在那三隻白玉瓶上。心念一動,其中一隻玉瓶瞬間消失在儲物空間,出現在他枯骨軀殼的胸腔之內!淡金脈絡立刻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上,纏繞住玉瓶。
“開!”陸謙意識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