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的威壓如同退潮般消散,隻留下地宮中崩塌的轟鳴、彌漫的灰白冰霧,以及那扇洞開近半、如同洪荒巨獸之口的青銅巨門。死寂重新籠罩,卻比之前多了一份令人窒息的壓抑——那是門後泄露出的、凍結了萬古歲月的森寒。
陸謙背靠冰冷巨柱,每一次喘息都撕扯著肋間緩慢愈合的傷口,帶出帶著冰碴的血沫。冰魄心焰在丹田內靜靜燃燒,淡金色的焰光混合著幽藍的冰魄道韻,持續淨化著殘餘的毒素,冰冷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修複著魔骨的裂痕,滋養著新生的血肉。劫後餘生的心悸尚未平複,目光卻已穿透彌漫的冰霧,死死鎖定了那扇巨門。
門後,灰白霧氣如同凝固的瀑布,緩慢地流淌、沉降。霧氣深處,那片被冰封的戰場遺跡輪廓若隱若現。斷裂的冰晶巨刃斜插凍土,如同倒下的山嶽;凍結在幽藍玄冰中的龐大屍骸,保持著生前的猙獰姿態,空洞的眼窩仿佛仍在凝視;破碎的戰車、傾頹的堡壘,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星光的奇異冰晶覆蓋,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而最牽引陸謙心神的,是那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熟悉氣息——蘇芷的生機回響!它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穿透了厚重的冰霧與死寂,精準地指向戰場遺跡深處,一個被巨大冰晶殘骸半掩的角落。
“蘇芷……”陸謙喉結滾動,沙啞的聲音在地宮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是陷阱?是幻象?那金線入眉的饋贈,那冰魄心焰的指引,都真實不虛!他必須去看個究竟!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反而帶來一絲清明。混沌魔骨在冰魄心焰的滋養下發出低沉的嗡鳴,暗金與幽藍交織的道痕在體表流轉。他緩緩離開巨柱的支撐,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黑石地麵上,都留下一個淺淺的、覆蓋著霜花的腳印。
越靠近青銅巨門,那股源自亙古的森寒便越是刺骨。灰白霧氣如同擁有生命的寒流,纏繞著他的身體,試圖侵蝕他的生機。混沌魔骨的道痕自動亮起,散發出寂滅與冰魄的混合氣息,將霧氣隔絕在外。冰魄心焰在丹田內微微搖曳,仿佛與門後的寒意產生著某種微妙的共鳴。
終於,他站在了洞開的巨門之前。
門扉高逾百丈,近看之下,那斑駁的銅鏽與蝕痕更顯滄桑。門扇上流轉的古老符文散發著沉重的威壓,僅僅是靠近,就讓人靈魂顫栗。巨大的門縫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口,濃鬱的灰白冰霧從中滾滾湧出。門後,是無儘的黑暗與死寂,以及那片被冰封的戰場。
陸謙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門縫!
嗡——!
如同穿過一層粘稠冰冷的屏障。瞬間,視野被無儘的灰白與幽藍充斥!
刺骨的寒意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穿透混沌魔骨的防禦,狠狠紮入骨髓!這寒意不僅僅是物理上的低溫,更蘊含著一種凍結靈魂、封絕生機的恐怖法則力量!若非他剛剛煉化了部分寒冰法則本源,體內又有冰魄心焰護持,這一下就足以將他徹底凍斃!
眼前景象豁然開闊,卻又令人窒息。
這裡,是一片廣袤到望不見邊際的冰封平原。
天空是永恒的灰暗,沒有日月星辰,隻有厚重的、仿佛由寒冰塵埃構成的雲層低垂,散發著慘淡的微光。大地被厚厚的、閃爍著幽藍星光的奇異冰晶覆蓋,堅硬如神鐵,冰冷徹骨。
視野所及,儘是戰場的殘骸,被永恒地凍結在冰晶之中。
高達百丈、身披破碎冰晶重甲、如同巨神般的骸骨,保持著揮拳怒吼的姿態,凍結的冰晶中還能看到其空洞眼眶中凝固的憤怒與不甘。
形態猙獰、背生骨刺、如同小山般的古獸屍骸,被巨大的冰晶長矛貫穿頭顱,凍結在撲擊的瞬間。
斷裂的冰晶巨刃、崩碎的戰車、傾頹的、銘刻著陌生符文的冰晶堡壘……所有的一切,都覆蓋著厚厚的幽藍冰層,如同巨大而精美的琥珀,封存著遠古那場慘烈戰鬥的最後一瞬。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死寂與一種深入骨髓的怨念。那是無數強大生靈隕落於此,其不甘與憤怒被寒冰法則強行凍結、沉澱了萬古歲月後形成的恐怖精神殘留。僅僅是置身其中,陸謙就感覺自己的識海被無數冰冷的、充滿殺意的低語衝擊著,若非混沌心燈焰光穩固,心神早已被這萬古怨念侵蝕、同化。
“蘇芷……”陸謙緊守心神,混沌星雲般的瞳孔在冰霧中艱難地搜尋。那股熟悉的氣息,在這片死寂冰原上,如同黑夜中的螢火,微弱卻執著地指引著方向。
他循著氣息,在巨大的冰晶屍骸和殘破的兵器間艱難穿行。每一步踏在光滑如鏡的冰麵上,都異常小心。這裡的冰晶蘊含著恐怖的寒冰法則,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動法則反噬,被瞬間冰封。
越往深處,那股蘇芷的氣息就越發清晰。同時,彌漫在空氣中的萬古怨念也越發濃烈、狂暴!如同無形的風暴,瘋狂衝擊著他的識海屏障!混沌心燈的焰光被壓得隻能勉強維持在燈芯周圍,燈焰中心的星璿旋轉得異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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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繞過一具被冰封的巨大古獸頭骨,看到了氣息的源頭——
在一座如同小山般傾倒的、布滿裂痕的冰晶堡壘殘骸下方,一塊相對平坦的空地上。
一尊人形的冰晶!
那冰晶約莫一人高,晶瑩剔透,如同最純淨的水晶雕琢而成,內部沒有一絲雜質。冰晶表麵,天然流淌著細密的、如同血脈經絡般的淡金色紋路,紋路中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淡金光芒在緩緩流動,散發出一種純淨而堅韌的生機道韻——正是蘇芷的氣息本源!
冰晶內部,凍結著一個身影。
身形纖細,穿著一件早已破損不堪、沾染著暗紅血跡的素色衣裙。長發如同黑色的海藻,在冰晶中保持著漂浮的姿態。她的麵容蒼白如雪,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如同沉睡在冰雪中的精靈。
蘇芷!
真的是蘇芷!她沒有被歸墟死氣徹底湮滅!她竟然被冰封在了這寒淵古戰場的深處!
然而,陸謙混沌星雲般的瞳孔卻驟然收縮,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冰晶中的蘇芷,狀態極其詭異!
她的身體,並非完好無損。數道猙獰的、幾乎將她攔腰斬斷的恐怖傷口,清晰地凍結在冰晶之中!傷口邊緣並非血肉模糊,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被極致低溫瞬間凍結的平滑切麵!更令人心頭發寒的是,她的胸口位置,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赫然在目!心臟……不翼而飛!空洞處同樣被純淨的冰晶填滿!
這絕非正常的冰封!更像是……在遭受致命重創的瞬間,被某種恐怖的力量連同傷勢一起,強行凍結、封存!
而在她眉心處,一點極其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淡金色光芒在緩緩閃爍、搏動。那光芒的氣息,與之前射入陸謙眉心、助他點燃冰魄心焰的金線本源……同出一轍!正是這一點光芒,維係著她最後一絲微弱的生機不散,也成為了陸謙感知她的唯一燈塔!
是誰?!是誰重創了她?又是誰將她冰封於此?取走的心臟又去了哪裡?
無數疑問和冰冷的憤怒瞬間衝上陸謙的腦海!但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當務之急,是救她!
“蘇芷!堅持住!”陸謙低吼一聲,不顧空氣中狂暴的怨念衝擊,快步衝到那尊人形冰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