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如鐵的岩石上,最後那頭持錘的沉淵守衛如山嶽般矗立,猩紅的眼瞳劇烈閃爍,倒映著那個正拖著扭曲殘臂、一步步逼近的枯槁身影。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硫磺與骸骨腐朽的混合惡臭,以及一種更令人心悸的冰冷吞噬意誌。
陸謙的腳步沉重而蹣跚,每一步都留下一個帶著暗紅粘液的腳印。右臂軟軟地垂在身側,森白的骨茬刺破肘部的皮肉,暴露在汙濁的空氣裡,傷口邊緣的肌肉呈現出一種僵硬的灰白色,正被噬滅之力緩慢而痛苦地侵蝕、改造。左臂覆蓋至肩胛的噬滅臂鎧則截然不同——暗沉如深淵魔金,表麵流淌著妖異的暗金紋路,五根利爪微微開合,每一次動作都帶起細微的空間漣漪,散發出永無止境的饑渴。
“餓…”沙啞的聲音再次從他乾裂的唇間擠出,帶著非人的空洞和冰冷。他眼中那點屬於人性的微光,在連番的吞噬與反噬下,已被壓縮到極致,取而代之的是深淵般的幽暗與純粹的獵食欲望。歸墟死域,這片萬物終焉的墳場,此刻在他感知中,正散發著前所未有的、致命的“甘美”氣息。
守衛龐大的身軀微微後傾,那是一種源於核心本能的、對更高階掠食者的恐懼。但它退無可退。守護這片死寂疆域的職責烙印在它的存在核心,抹殺一切侵入的“異數”是它的天職。恐懼最終被暴戾的殺意取代!
“吼——!”如同困獸最後的咆哮,守衛放棄了沉重的骨錘,巨大的骸骨雙掌握拳,覆蓋著厚重骨甲的拳峰上凝聚起粘稠如瀝青的汙穢黑光,帶著碾碎星辰般的恐怖力量,悍然朝著陸謙當頭轟下!空氣被擠壓出刺耳的爆鳴,拳風未至,地麵堅硬的黑色岩石已寸寸龜裂!
這一拳,凝聚了守衛全部的力量與毀滅意誌,足以將一座小山丘夷為平地!
麵對這毀滅一擊,陸謙枯槁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甚至沒有嘗試格擋或閃避——那扭曲的右臂根本無力抬起,而閃避…在這片被鎖定意誌的領域,毫無意義。
他隻是抬起了覆蓋著噬滅臂鎧的左臂。
五指張開,對著那轟然砸落的巨拳!
嗡——!
噬滅臂鎧上的暗金紋路驟然亮起,如同活過來的深淵魔紋!一個比之前更加凝實、更加深邃、直徑超過兩丈的幽暗漩渦瞬間在他掌心前方展開!漩渦中心仿佛連接著無底的黑洞,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吸扯力!
轟隆!!!
守衛那凝聚了汙穢死光的巨拳,狠狠砸入了漩渦中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碰撞的轟鳴。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間本身在被強行撕裂吞噬的“嗤嗤”聲!巨拳上狂暴的汙穢死光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那幽暗的漩渦吞噬殆儘!緊接著,是覆蓋拳峰的厚重骨甲!那些比精鋼更堅韌、浸透了千萬年死氣的骸骨裝甲,在接觸到漩渦邊緣的瞬間,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崩解,化作最精純的死亡本源和骸骨精華,被漩渦貪婪地卷入!
守衛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猩紅的眼瞳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它感覺自己的拳頭,連同附著其上的毀滅意誌,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偉力強行剝離、碾碎、吞噬!一股源自生命核心的劇痛和虛弱感瞬間席卷全身!
“呃…啊!”陸謙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吞噬如此龐大的毀滅能量,帶來的反噬是恐怖的!左臂的噬滅臂鎧瘋狂震顫,暗金紋路明滅不定,臂鎧本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崩解!更多的汙穢死氣和狂暴意誌碎片順著吞噬的通道,如同億萬根淬毒的鋼針,狠狠紮入他的經脈、骨骼、靈魂!右臂枯骨化的進程驟然加速,灰白色的死寂沿著臂骨向上蔓延,肩胛處的皮膚迅速失去光澤,變得如同風乾的樹皮!
劇痛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意識,但噬滅臂鎧核心傳來的、吞噬強大獵物帶來的那種冰冷而磅礴的“滿足感”,卻比任何毒藥都更令人沉淪。他眼中最後一絲人性的掙紮徹底熄滅,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吞噬本能。
“吞…了…你!”
沙啞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陸謙左臂猛地向後一收!
嗤啦——!
如同撕開一張堅韌的皮革!覆蓋守衛拳峰的所有骨甲連同其下部分粗壯的骸骨指骨,竟被硬生生從巨拳上撕裂、剝離下來!粘稠的暗紅能量漿液混合著破碎的骨渣,如同噴泉般湧出,瞬間被噬滅漩渦吞噬一空!
“吼嗷——!!!”守衛發出淒厲到變形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因劇痛和力量被瘋狂抽取而劇烈搖晃,本能地向後踉蹌倒退!它那失去指骨和部分拳骨的右拳,隻剩下斷裂的骨茬和流淌的汙穢能量,顯得無比猙獰可怖。
陸謙豈容它逃脫?
在守衛倒退的瞬間,他枯瘦的身體如同附骨之疽般貼了上去!覆蓋噬滅臂鎧的左手,不再是防禦或格擋,而是化作了最致命的捕食器官!五指如鉤,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狠狠抓向守衛因劇痛和恐懼而微微敞開的、覆蓋著相對薄弱骨甲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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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這一次,噬滅之力摧枯拉朽!守衛胸前那層足以抵擋尋常神兵利器的骨甲,在暗金利爪麵前如同紙糊!五根覆蓋著魔紋的利爪深深嵌入守衛的胸膛,精準地扣住了那團在破碎骸骨下劇烈跳動的猩紅核心!
“不…!”守衛的意識中發出絕望的嘶鳴,殘餘的左拳帶著最後的力量砸向陸謙的頭顱!
陸謙不閃不避,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爪下那團熾熱跳動的“光源”。他微微歪頭,任由那巨大的骨拳擦著太陽穴掠過,帶起的勁風將他枯草般的頭發和半邊臉頰的皮肉都刮得生疼、開裂。汙穢的死氣侵入傷口,帶來火辣辣的劇痛和侵蝕感,但這痛楚反而讓他爪下的力量更加狂暴!
“給我——出來!”
他喉嚨裡爆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噬滅左臂的肌肉儘管枯瘦)爆發出駭人的力量,五指猛地向內一摳,同時向外狠狠一扯!
噗——!!!
如同從腐爛的泥潭中拔出一顆仍在搏動的心臟!一團足有臉盆大小、散發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生命氣息與汙穢死光、表麵布滿扭曲血管和暗沉符文的巨大猩紅光球,被陸謙硬生生從守衛的胸腔裡掏了出來!粘稠的暗紅能量漿液如同噴泉般濺射,將陸謙徹底染成了一個血人!
守衛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轟然跪倒在地,猩紅的眼瞳瞬間熄滅,化為兩團死寂的灰燼。構成它身體的骸骨與暗沉金屬失去了光澤,如同風化了億萬年的枯骨,寸寸崩解,化作一地黑灰。
陸謙踉蹌著後退幾步,勉強站穩。他低頭看著左爪中那團仍在微微搏動、散發著恐怖能量波動的猩紅核心。噬滅臂鎧上的暗金紋路貪婪地亮起,如同無數張饑渴的嘴,瘋狂地吮吸著核心中流淌出的磅礴本源!
精純而龐大的生命能量與汙穢混亂的死亡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洪流,順著臂鎧湧入他的體內。
轟隆!
陸謙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這股能量太強、太混亂了!遠比之前吞噬那兩個守衛時加起來還要龐大、還要狂暴!
左臂的噬滅臂鎧發出歡愉而滿足的嗡鳴,暗金紋路流淌著妖異的光華,覆蓋的範圍再次向上蔓延,肩甲部分變得更加厚重猙獰,甚至向著鎖骨和胸口延伸出幾片如同鱗甲般的凸起。臂鎧本身的力量在瘋狂增長,那種吞噬萬物的意誌愈發清晰、霸道!
然而,他的身體卻迎來了更徹底的崩潰!
“呃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響徹死寂的空間。陸謙全身的皮膚如同乾旱到極致的河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裂痕!暗紅的血液混合著粘稠的汙穢能量漿液,如同小溪般從裂痕中汩汩湧出!右臂的枯骨化如同瘟疫般蔓延,灰白色的死寂迅速覆蓋了整條右臂,並且向著右肩和右側胸膛侵蝕!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骨骼被狂暴能量衝刷、被死氣侵蝕發出的“嘎吱”呻吟!
更可怕的是靈魂層麵的衝擊。守衛核心中蘊含的、守護這片死域千萬年的冰冷意誌碎片,以及臨死前那滔天的怨毒和不甘,如同億萬根燒紅的毒針,瘋狂地穿刺、攪動著陸謙僅存的意識。燈印碎片發出的暗金光芒被壓縮到極致,在識海中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守護著那一點即將熄滅的自我靈光。
枯榮經的枯寂真意早已無法壓製體內狂暴的能量風暴。枯榮失衡!代表“枯”的死寂與枯骨化在右半身瘋狂蔓延,代表“榮”的生機與噬滅之力在左半身狂暴增長!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源而生的力量在他脆弱的軀殼內激烈對衝、撕扯!
他的身體成了戰場!一半向著永恒的枯骨死寂滑落,一半向著冰冷的噬滅深淵蛻變!劇烈的衝突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和靈魂徹底撕裂、湮滅!
陸謙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摳進冰冷的岩石,指尖因用力而崩裂。他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帶出大股的汙血和破碎的內臟碎片。他的意識在無邊的劇痛、冰冷的吞噬欲望、狂暴的異種意誌以及那點微弱的自我靈光之間劇烈搖擺,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會被徹底吞沒。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被他遺棄在角落、之前被癸亥令彈飛而不知所蹤的那枚古樸令牌,此刻竟在距離他數十丈外的一處岩石縫隙中,發出了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嗡鳴!
嗡…嗡…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奇異韻律,無視了空間的阻隔,清晰地傳入陸謙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
這嗡鳴聲,仿佛帶著一種冰冷的安撫,又像是一把鑰匙,輕輕觸碰到了他識海深處某個被狂暴能量和死氣掩蓋的角落。
“癸…亥…”
一個模糊的意念碎片,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陸謙混亂的意識之海中艱難地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