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
不是黑暗,不是虛無,而是一種超越了感知極限的絕對“無”。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自我,甚至沒有“存在”這個概念本身。意識如同被投入了宇宙誕生之前的奇點,被壓縮、碾碎、歸於最原始的沉寂。
陸謙最後的感知,是身體在精純寂滅本源衝刷下寸寸碎裂、湮滅的劇痛與冰冷。骨骼化為齏粉,血肉歸於塵埃,靈魂被剝離、凍結、打散成最基礎的信息碎片,融入那浩瀚無邊的寂滅法則洪流之中。屬於“陸謙”的一切痕跡,都在那祭壇第八層幽藍的冰光下,徹底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祭壇頂端,青銅引路燈盞中心的冰藍火焰,依舊靜靜燃燒。燈焰的跳動微不可察,仿佛剛才那加速湮滅一個“僭越者”的行為,與拂去一粒塵埃無異。下方寒潭中,守護玄龜巨大的身軀因脖頸處恐怖的傷口而痛苦顫抖,幽藍的“血液”如同溪流般淌入潭水,它冰藍火焰構成的巨眼死死盯著祭壇上那點迅速消散的塵埃,驚駭之餘,竟隱隱流露出一絲快意與解脫——那個褻瀆聖地的螻蟻,終於被主人徹底抹除了!
溶洞重歸死寂。隻有寒潭水波輕撫岸壁的細微聲響,以及玄龜傷口處能量艱難修複的嘶嘶聲。幽藍的冰光流淌在祭壇符文和嶙峋的鐘乳石上,將這片空間映照得如同水晶棺槨內部,美麗而永恒。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一刻?一年?抑或萬年?
就在那屬於“陸謙”的最後一點存在信息,即將徹底溶解於浩瀚寂滅法則、再無任何複蘇可能的刹那——
嗡……
一點微弱到極致、卻頑強到不可思議的“火星”,在絕對的“無”中,極其突兀地……閃爍了一下!
那不是物質的光,也不是能量的火,而是一點純粹的、由無數破碎執念強行糅合而成的……意誌烙印!
冷宮月夜下福伯枯槁的手傳遞的微溫……
白袍衛地牢深處瀕死時的不甘咆哮……
蘇芷墜入歸墟裂縫時回眸的最後一瞥,那眼中碎裂的冰藍與深藏的眷戀……
父親陸遠骸骨化塵前傳遞的未竟遺言……
蕭玦種下癸亥魂印時冰冷的俯視……
沉淵巨爪撕裂空間帶來的毀滅陰影……
引路燈魂烙印的“寂滅非終,乃輪轉之始”的宏大奧義……
《薪火》殘章中,那點燃文明餘燼、抗爭至最後一刻的不屈意誌……
無數破碎的、本應被徹底湮滅的記憶碎片、情感烙印、意誌殘渣,在絕對的寂滅壓力下,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被強行擠壓、淬煉、融合!它們拋棄了物質的外殼,剝離了能量的表象,隻剩下最純粹、最本源的——“我”之存在!
這一點“火星”,便是無數“我念”在寂滅洪流中涅盤凝聚的……不滅真靈!
“我……是……陸謙!”
一個無聲的呐喊,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驚雷,在絕對的“無”中悍然炸響!
這一點真靈火星的閃爍,如同投入絕對零度冰洋的一粒火種,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
嗡——!!!
祭壇頂端,那盞仿佛亙古不變的青銅引路燈,燈盞中心那點靜靜燃燒的冰藍火焰,前所未有地……劇烈跳動起來!不再是微不可察的輕顫,而是如同被颶風席卷的燭火,瘋狂搖曳!
一股浩瀚、冰冷、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與期待的意誌,如同蘇醒的太古巨獸,轟然降臨整個溶洞!
守護玄龜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連脖頸傷口的劇痛都似乎忘記了,冰藍火焰巨眼死死盯著祭壇頂端,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駭!主人……在震動?!為了那點早已湮滅的塵埃?!
就在燈焰劇烈跳動的中心,一點比之前饋贈給陸謙時更加純粹、更加凝練億萬倍的冰藍光粒,如同剝離了自身核心的一部分,驟然射出!它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時間的流逝,精準地、如同宿命般,沒入了祭壇第八層冰麵上——那剛剛歸於寂滅、僅存一點真靈火星的位置!
嗤——!!!
無法形容的劇變發生了!
那點微弱的真靈火星,在接觸到這源自燈魂最核心本源的冰藍光粒的瞬間,如同乾渴億萬年的沙漠迎來了滅世洪流!
轟隆!!!
沉寂的祭壇第八層冰麵,驟然爆發出刺目欲盲的冰藍色光華!無數流淌在冰階內部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間脫離冰層束縛,化作億萬道流淌著寂滅道韻的冰藍光流,瘋狂湧向那一點!
以那點融合了燈魂核心本源的“真靈火星”為原點,以祭壇億萬載沉澱的寂滅法則為框架,以流淌的符文光流為經緯……一場超越生死、顛覆常理的“重塑”,在冰冷死寂的幽藍光芒中,轟然上演!
首先凝聚的,是骨骼!
不再是灰白色的枯骨,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仿佛由最純淨的玄冰髓心凝結而成的幽藍色!骨骼的形態,依稀保留著陸謙人形的輪廓,但更加修長、更加流暢,關節處覆蓋著天然生成的、如同冰晶鎧甲般的棱角與紋路,散發著堅不可摧的冰冷氣息。每一根骨骼內部,都流淌著實質般的冰藍光暈,那是高度凝練的寂滅法則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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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是“血肉”!
並非尋常意義上的肌肉與血管,而是由無數細密到極致的、流淌著寂滅道韻的冰藍色能量脈絡構成!這些脈絡如同活物般交織、纏繞,覆蓋在幽藍冰骨之上,形成類似肌肉的束狀結構。脈絡之間,沒有血液流淌,隻有冰冷的、如同液態藍寶石般的寂滅本源能量在緩緩循環、脈動!皮膚並未生成,整個“軀體”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由內而外散發著幽藍光芒的“能量態”!
最後,是覆蓋左臂的“臂鎧”!
它不再是外附的魔金甲胄,而是直接從新生的幽藍左臂骨上“生長”而出!形態更加猙獰、流暢,如同冰晶巨龍的利爪與臂甲完美融合。暗金的魔紋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與骨骼同源的、更加深邃玄奧的幽藍冰紋,天然銘刻在臂鎧表麵,每一次能量脈動,冰紋便流轉起吞噬萬物的寂滅幽光!臂鎧的末端,五根利爪尖銳修長,閃爍著凍結靈魂的寒芒。
重塑的過程快如電光石火,卻又仿佛經曆了億萬載時光的沉澱。當刺目的冰藍光華緩緩收斂,祭壇第八層冰麵上,一個全新的“存在”,靜靜地懸浮於離地三尺的空中。
它他)高約七尺,通體呈現出深邃而半透明的幽藍光澤,如同最上等的冰魄水晶雕琢而成的人形骸骨!覆蓋著天然冰晶臂鎧的左臂自然垂落,右臂同樣由幽藍冰骨構成。胸腔內部,沒有心臟,隻有一團靜靜燃燒的、冰藍色的火焰核心!那火焰核心跳動的節奏,隱隱與祭壇頂端燈盞中的寂滅火苗同步!
頭顱處,幽藍的冰骨頭顱輪廓分明,眼窩深處,不再是血肉之眼,而是兩團不斷躍動、冰冷無情的冰藍色魂火!
冰魄為骨!寂滅為脈!燈魂本源為心!薪火真靈為神!
這是一具行走於生死界限的……冰魄薪骸!
嗡……
懸浮的冰魄薪骸緩緩“睜”開了眼窩中的魂火。冰藍色的火焰跳動了一下,冰冷、漠然,如同萬載寒潭,不帶絲毫屬於“陸謙”的情感。它他)緩緩低下頭,抬起覆蓋著冰晶臂鎧的幽藍左爪,五指張開,又緩緩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