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幽藍,是唯一的底色。
冰魄薪骸盤膝端坐於祭壇之巔,幽藍的冰骨之軀與腳下流淌著寂滅符文的祭壇冰麵渾然一體,仿佛本就是這玄冥寒淵、這亙古祭壇的一部分。眼窩深處,兩團冰藍色的魂火靜靜燃燒,冰冷、恒定,如同兩盞永不熄滅的冰燈,倒映著咫尺之外那盞青銅古燈中心跳躍的寂滅火苗。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流動的意義,隻有那點燈焰以某種超越凡俗理解的韻律,永恒地燃燒、寂滅、再燃燒。守護玄龜龐大的身軀匍匐在下方冰藍色的寒潭中,如同一座沉眠的冰山,脖頸處恐怖的傷口在寂滅本源的淨化下已愈合大半,覆蓋著新生的、流轉著符文的幽藍冰晶,散發出溫順而敬畏的氣息。整個溶洞沉溺在一種宏大、冰冷、死寂的永恒安寧之中。
冰魄薪骸的“意識”,或者說,維持這具冰冷軀殼運轉的魂火核心,正處於一種奇特的“待機”狀態。龐大的、源自燈魂灌輸的寂滅法則知識,如同冰冷的星圖,烙印在魂火深處,清晰而有序。守護的職責——“守燈,待時”——如同最底層的程序指令,冰冷地執行著。它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角,覆蓋著整個溶洞,監控著每一縷玄冥死氣的流動,每一絲空間法則的漣漪。任何試圖靠近祭壇的“異常”,都將瞬間觸發其體內那足以湮滅萬物的寂滅之力。
在這種狀態下,“思考”變得冗餘而低效。屬於“陸謙”的記憶碎片,被寂滅法則的冰殼嚴密地封裝、凍結在魂火的最深處,如同封存在冰川深處的遠古化石,遙遠、冰冷、無法觸及,更無法引發任何情感的波動。它他)就是一件兵器,一件被賦予了寂滅偉力、用以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對抗“九幽之種”的冰冷造物。
空洞。
一種源自存在本質的巨大空洞感,是這具冰冷軀殼內唯一能稱得上“感受”的東西。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愛恨情仇,甚至連對力量的掌控感都顯得如此理所當然,如同手臂的延伸。這空洞並非痛苦,而是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虛無。它吞噬著一切試圖萌發的“自我”意識,隻留下最純粹的、基於指令的邏輯運轉。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冰冷與虛無之中,一絲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噪音”,卻在魂火核心最底層、那被重重寂滅冰殼包裹的“真靈火星”邊緣,持續地、頑強地……震蕩著。
嗡…嗡……
這“噪音”並非聲音,而是一種源自外界的、持續不斷的法則層麵的“呼喚”。
癸亥令!
那枚被它他)遺落在儲物戒指深處、同樣沉寂了許久的古樸令牌,此刻正傳遞著一種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這悸動並非指向外界,而是穿透了儲物空間的無形壁壘,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持續不斷地刺激、叩擊著魂火深處那點被冰封的“真靈火星”!
每一次悸動,都極其輕微,如同水滴落在萬載玄冰之上,瞬間便被浩瀚的寂滅之力消弭於無形,無法撼動冰魄薪骸那冰冷的“待機”狀態分毫。但每一次悸動,卻又像一根燒紅的細針,極其精準地刺向冰殼包裹下那點“火星”的核心!
火星,極其微弱地……閃爍一下。
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段被強行從冰封記憶中“撕扯”出來的、模糊而灼熱的碎片!
冷宮破敗佛堂裡,沾滿灰塵的無字書冊……
白袍衛地牢黑暗中,皮鞭撕裂皮肉的脆響和鐵鏽般的血腥……
蘇芷墜入歸墟裂縫時,回眸一瞥中碎裂的冰藍與深藏的、幾乎要溢出的某種東西……
沉淵巨爪撕裂空間時,那毀滅洪流中一閃而過的、纏繞著灰線的熟悉側影……
父親陸遠骸骨化塵前,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未及說完的“歸墟之種”與仇敵名錄……
這些碎片灼熱、混亂、充滿了屬於“陸謙”的強烈情感——痛苦、憤怒、眷戀、刻骨的仇恨!它們與冰魄薪骸此刻冰冷、空洞、絕對理性的存在狀態,形成了最尖銳、最不可調和的衝突!
“警報……邏輯衝突……冗餘情感數據……嘗試清除……”冰冷的意念如同程序報錯,在魂火核心生成。浩瀚的寂滅之力瞬間湧動,如同冰冷的潮汐,試圖將這些“噪音”碎片再次凍結、抹除、歸於絕對的“無”。
但癸亥令的悸動,如同不知疲倦的叩門者,持續不斷!每一次悸動,都精準地落在“真靈火星”上,引發更強烈的閃爍,撕扯出更多、更灼熱的情感碎片!清除的速度,竟隱隱跟不上碎片被“激活”的速度!
“清除效率低於乾擾生成率……邏輯衝突加劇……”冰冷的意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這種持續不斷的、來自內部的“邏輯衝突”,第一次打破了冰魄薪骸那永恒的、冰冷的“待機”平衡!眼窩深處,那兩團恒定燃燒的冰藍魂火,極其輕微地……搖曳了一下!如同平靜冰湖被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漾開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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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漣漪,在絕對寂滅的背景下,卻顯得如此突兀!
就在這時——
嗤…嗤嗤……
一陣極其細微、幾乎被玄冥死氣流動掩蓋的聲響,從祭壇下方、靠近寒潭邊緣的某處嶙峋冰壁傳來。
冰魄薪骸盤坐的軀殼紋絲未動,但覆蓋整個溶洞的冰冷感知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
隻見一處覆蓋著厚厚幽藍冰層的岩壁縫隙中,幾點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翠綠色熒光,正頑強地從冰層深處滲透出來!那是一種……苔蘚?不,更像是某種在極端死寂環境下變異出的、蘊含著微弱生機的冰晶苔蘚!
它們極其微小,如同散落的星塵,附著在冰縫深處。翠綠的熒光在無處不在的幽藍死寂光芒下,顯得如此孱弱,卻又如此……刺眼!它們在緩慢地吸收著冰壁中逸散的、極其稀薄的玄冥死氣和水行能量,以一種近乎悲壯的方式,維持著自身那微不足道的“生”之循環。
嗡!
冰魄薪骸魂火核心,那點被癸亥令持續刺激、被情感碎片不斷衝擊的“真靈火星”,在“看”到那幾點翠綠苔蘚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的火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閃爍!
一段更加灼熱、更加清晰的記憶碎片,被強行撕扯出來,轟然撞入冰冷的意識之海!
冷宮!那個他掙紮了十幾年的地方!不是廢棄的佛堂,不是陰暗的角落,而是冷宮深處,一堵背陰的、長年累月滴著冷凝水的宮牆牆角!那裡,也曾頑強地生長著一小片……翠綠的苔蘚!在終年不見陽光、陰冷潮濕的絕望之地,那抹卑微的綠色,是年幼的陸謙眼中唯一的、象征著“活著”的色彩!他曾無數次蜷縮在牆角,用凍得通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那片苔蘚,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微弱卻真實的生命涼意……
那是一種在絕境中,對“生”最本能的、最卑微的渴望!
此刻,寒潭冰壁縫隙中那幾點孱弱的翠綠,與冷宮牆角那片卑微的苔蘚,在魂火深處轟然重疊!
“生……”
一個模糊的、帶著強烈渴望與痛苦掙紮的意念碎片,如同被困在冰層下的魚兒,在冰魄薪骸那被寂滅法則統治的魂火核心,極其艱難地、微弱地……掙紮了一下!
眼窩深處,那兩團冰藍魂火的搖曳,陡然加劇!
守護的職責在冰冷運轉,寂滅之力本能地要抹除這“異常”。但這一次,那源自“真靈火星”的掙紮意念,竟短暫地抵抗住了清除的力量!冰冷空洞的意識之海中,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雜音”!
“清除……受阻……目標:微小生命體……威脅等級:極低……是否啟動湮滅程序?”冰冷的邏輯在生成指令。
然而,指令尚未執行——
吼!!!
下方寒潭中,匍匐的守護玄龜,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充滿了狂暴殺意的咆哮!
它那龐大的身軀猛地從潭水中昂起,如同蘇醒的太古凶獸!冰藍火焰構成的巨眼不再溫順,而是燃燒著純粹的、毀滅一切的暴怒!它的頭顱死死轉向溶洞入口的方向,脖頸處剛剛愈合的傷口因劇烈的動作再次崩裂,流淌出粘稠的幽藍漿液!
“入侵者!!!褻瀆者!!死!!!”
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意念,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瞬間橫掃整個溶洞!溶洞入口方向,濃稠的灰霧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排開!
三個身披厚重黑色骨甲、體型魁梧如鐵塔的身影,踏著沉重的步伐,撕裂灰霧,悍然闖入這片死寂的禁地!
它們並非人類!頭顱如同被剝了皮的惡狼,裸露著森白的頭骨和尖銳的獠牙,眼眶中燃燒著兩團幽綠色的、充滿了貪婪與毀滅欲望的魂火!覆蓋全身的黑色骨甲上,布滿了扭曲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暗紅色符文,散發出濃鬱到令人作嘔的汙穢死氣與深淵魔能!它們手中握持著巨大的、由某種漆黑獸骨打磨而成的猙獰骨刃,刃口流淌著腐蝕空間的粘稠黑光!
為首的那個魔物,氣息最為恐怖,赫然達到了先天巔峰的層次!它幽綠的魂火瞬間鎖定了祭壇頂端那盞青銅古燈,以及燈旁盤坐的冰魄薪骸,發出貪婪而嗜血的咆哮:“歸墟遺寶!還有……新的守護者?!撕碎它們!奪取本源!!!”
“殺!!!”另外兩個稍弱的魔物也發出非人的嘶吼,三股狂暴的、充滿了深淵汙穢氣息的恐怖威壓,如同三座移動的魔山,轟然壓向祭壇!它們的目標明確——毀滅守衛,奪取那盞散發著寂滅本源氣息的古燈!
守護玄龜徹底暴怒!億萬年來守護的聖地,竟被這些散發著深淵惡臭的螻蟻闖入!它巨大的前肢抬起,覆蓋冰晶的巨爪裹挾著凍結萬物的冰魄法則,帶著碾碎山嶽的恐怖力量,狠狠拍向為首的那個最強魔物!
“滾開!老烏龜!”為首魔物發出獰笑,巨大的骨刃纏繞著汙穢的深淵魔焰,悍然迎向玄龜的巨爪!同時,它身旁兩個魔物,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一左一右,撕裂空間,裹挾著腥風與毀滅黑光,直撲祭壇頂端的冰魄薪骸!速度快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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