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寒冷,絕對的死寂。
陸謙的意識,如同沉沒在萬載玄冰最底層的微塵,被厚重的、無邊無際的幽藍所包裹、滲透、凍結。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的流逝感,隻有永恒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僵硬的冰寒。這寒冷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他身體的每一寸被冰封的“標本”中散發出來,源自蕭玦注入的那股精純而霸道的冰魄本源。它凍結了血液的流動,凝固了真氣的運轉,壓製了生命本源的每一次微弱悸動,也將他那縷沉睡的葬滅道痕更深地封入枯寂的牢籠。
然而,在這絕對的冰封死寂之下,並非一片虛無。意識的核心,那一點被冰魄之力強行吊住、未曾徹底熄滅的微弱魂火,並未真正沉睡。它被壓縮到了極限,如同風暴眼中最凝滯的一點,承受著無孔不入的冰寒侵蝕和來自葬滅道痕本能的、枯寂萬物的拉扯。
痛苦。
難以言喻的痛苦。
不是焚身煉魂的灼熱,而是另一種更深入骨髓、更消磨意誌的酷刑——永恒的冰錮之刑。意識被凍結在狹小的囚籠裡,清晰地“感受”著身體被一寸寸冰封、生命被一絲絲抽離的絕望過程。每一次試圖掙紮的念頭,都如同撞上無形的冰牆,帶來更深的寒意反噬,將靈魂也凍得麻木。蕭玦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枷鎖,冰冷地烙印在這具冰封的軀殼上,宣示著絕對的主權,將他視為一件等待剖析的器物。屈辱、不甘、憤怒……種種情緒被冰封在意識深處,如同被凍在琥珀裡的毒蟲,徒勞地散發著怨毒的微芒,卻無法撼動禁錮分毫。
黑暗,冰寒,絕望,如同三座巨山,死死鎮壓著那點微弱的魂火。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在這絕對的死寂中,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暖意”的波動,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這永恒的凝滯。
嗡……
這波動並非溫度,更像是一種存在本質的“共鳴”。它源自陸謙被冰魄覆蓋的胸骨深處——那枚同樣被冰封、卻並未被蕭玦完全掌控的癸亥令!此刻,這枚沉寂的令牌,正極其微弱地、自發地顫動著。令牌表麵那些玄奧的、仿佛由星光勾勒的符文,在幽藍冰魄的包裹下,艱難地閃爍著極其黯淡的灰光。
它在共鳴!
與什麼在共鳴?!
陸謙那被凍結的意識,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源自“自身”的異動,猛地被扯動了一下!如同沉眠者被冰針刺醒,劇痛伴隨著一絲前所未有的清明!雖然視野依舊被無儘的幽藍冰封所占據,但意識深處,卻“看”到了癸亥令那微弱閃爍的灰光!
緊接著,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牽引感”,穿透了層層冰魄封印的阻隔,從外界傳來!
如同黑暗冰原上,遠方亮起的一豆燈火!
這牽引感……帶著一絲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是癸亥令的碎片!是另一枚癸亥令在靠近!而且,這股氣息……冰冷、鋒銳、帶著一種萬載玄冰般的孤寂感……是那個冰封的女子!慕清寒?!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怎麼找到這裡的?她在靠近?!
希望?還是更深的陷阱?
陸謙的意識在冰封的囚籠裡劇烈翻騰。被蕭玦禁錮的絕望,對慕清寒意圖的疑慮,以及對那絲微弱牽引本能的渴望,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激烈衝撞。癸亥令的共鳴越來越清晰,那點灰光在胸骨深處跳動得越發明顯,如同即將掙脫冰封的心臟!
……
玄冥寒淵,並非死物。
這裡是冰的國度,是寂滅的領域。萬載不化的玄冰構成了它的骨骼,凍結時空的寒氣是它流淌的血液。巨大的冰柱如同支撐天穹的巨神肋骨,犬牙交錯地刺向不知存在於何處的“穹頂”。幽藍色的冰晶在無光的淵底散發著朦朧的微光,映照著下方深不見底、翻湧著粘稠冰霧的深淵。寒氣在這裡凝成實質,如同液態的死亡,無聲地流淌、侵蝕著一切敢於闖入的生靈。冰層深處,不時傳來沉悶的、仿佛巨獸心臟搏動般的轟鳴,那是寒淵意誌的律動,每一次搏動都讓整個空間微微震顫,卷起更加刺骨的寒流風暴。
就在這冰獄的核心區域,一片相對“平坦”的巨大冰原之上,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幽藍色玄冰構成的祭壇。祭壇古樸而猙獰,表麵布滿了扭曲的、仿佛痛苦哀嚎的冰雕麵孔。祭壇頂端,並非供奉神隻,而是懸浮著一具人形冰棺。
冰棺通體由最純淨的玄冰之心雕琢而成,晶瑩剔透,折射著幽藍的寒芒,如同最完美的藝術品。棺內,陸謙的殘軀清晰可見。焦黑的碳化層被一層薄如蟬翼、卻堅不可摧的幽藍冰晶覆蓋,龜裂的傷口被寒冰完美彌合,整個人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遠古昆蟲,凝固在瀕死前最後的姿態。他雙目緊閉,麵容被冰晶覆蓋,看不出表情,唯有胸口正中央,透過那層幽藍玄冰,隱約可見一點極其微弱、卻頑強存在的灰色印記——葬滅道痕的餘燼。冰棺四周,無形的力場扭曲著空間,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寒意,那是蕭玦親手布下的封印,隔絕內外,鎮壓一切。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祭壇下方,並非空無一物。四尊巨大的、完全由玄冰構成的守衛,如同沉默的雕像,分立在祭壇四角。它們沒有麵目,身形魁梧如小型冰山,手持凝結著冰霜的巨大戰戟,眼眶處燃燒著兩團幽藍色的魂火。它們並非活物,而是寒淵意誌與蕭玦力量結合催生的冰魄傀儡,是這冰封祭壇最忠誠的看守。它們靜靜地矗立著,魂火緩緩跳動,如同呼吸,冰冷地掃描著祭壇周圍每一寸空間。
冰淵死寂,唯有祭壇冰棺散發著永恒的幽藍光澤,以及守衛眼眶中魂火跳動的微光。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