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勻稱的體魄,此刻布滿了暗紅色的、如同樹根般虯結凸起的猙獰肉膜。這些肉膜覆蓋了大部分傷口,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骨刺般的微小凸起,還在極其緩慢地、如同呼吸般微微蠕動著。左肩的傷口依舊恐怖,暗紅與冰藍交織,像一個不斷滲出毒膿的火山口。全身皮膚乾癟、布滿汙垢和乾涸的血痂,如同披上了一層暗紅的、粗糙的樹皮。
醜陋。非人。如同從地獄最汙穢的泥沼中爬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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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苦澀和冰冷的麻木在陸謙心頭蔓延。但他很快將其壓下。活著,才有未來。他艱難地轉動脖頸,渾濁卻帶著一絲噬骨藤般冰冷凶光的眼睛,掃視著這片絕望的荒原。
暗紅的沙丘戈壁連綿起伏,延伸到視野的儘頭。空氣中硫磺和骨殖腐朽的味道更加濃鬱。遠處,似乎有一些更加高大的、如同巨獸骸骨般風化剝蝕的暗紅色岩山。沒有水,沒有植被,隻有死寂和無處不在的威脅感。
他必須離開這裡。這片窪地是噬骨藤的巢穴邊緣,剛才的動靜和血腥氣,隨時可能引來更可怕的東西,或者……驚動那些暫時退卻的藤蔓再次圍攻。以他現在的狀態,再來一次,必死無疑。
目標……遠處那片如同巨獸肋骨般聳立的暗紅岩山。那裡或許有岩縫可以藏身,或許能找到一些……彆的“東西”。
陸謙嘗試著挪動身體。雙腿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劇痛和骨骼的呻吟。他咬著牙,用右臂和還算完好的右腿作為支撐,拖著左半邊幾乎麻木的身體,如同一條受傷的蜥蜴,在滾燙粗糙的岩石地麵上,一點一點地向前爬行。
暗紅的沙礫摩擦著傷口和新生的肉膜,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汗水如果那混合著汙血和灰綠粘液的液體還能稱之為汗水)不斷滲出,又迅速被高溫蒸發,在體表留下一層白膩的鹽漬。喉嚨乾渴得如同著火,每一次吞咽都帶來刀割般的疼痛。
爬行……緩慢而艱難地爬行……
身後,留下了一道斷斷續續的、混合著暗紅汙跡和灰綠粘液乾涸痕跡的拖痕。
爬出不過十幾丈遠,陸謙就感覺力氣耗儘,眼前陣陣發黑。他不得不停下來,趴在滾燙的岩石上劇烈喘息。就在這時——
悉索……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再次從側後方的岩縫中響起!
幾條顏色更深、明顯更加粗壯的暗紅藤蔓,如同潛伏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探出頭來!它們頂端的口器微微開合,似乎在探測著空氣中殘留的氣息,貪婪地鎖定了陸謙身上散發的、混合著血腥、混沌能量和新生肉芽的“誘人”氣味!
陸謙的心猛地一沉!該死!還是被盯上了!
他眼中凶光一閃,猛地回頭!右臂下意識抬起,五指間那縷微弱的、帶著枯寂掠奪之意的混沌氣流再次凝聚!雖然微弱,卻散發著令那些藤蔓本能忌憚的氣息!
那幾條試探的藤蔓猛地一縮,悉索聲變得急促,似乎在猶豫。
陸謙強撐著,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威脅嘶吼。同時,他心念急轉,嘗試著溝通體內那些新生的、覆蓋在傷口上的暗紅肉芽。
嗡……
一種奇異的、微弱卻清晰的共鳴感傳來!那些蠕動的肉芽,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意誌和外界同源藤蔓的威脅,猛地繃緊!頂端的微小口器齊齊張開,向著那幾條試探藤蔓的方向,散發出一種更加濃鬱、更加混亂、夾雜著他自身氣息和湮滅冰毒餘韻的……“威懾”氣息!
這種氣息,如同在宣告:我比你們更“毒”!更危險!吞噬我,代價是自爆!
那幾條試探的藤蔓如同被無形的針刺中,猛地縮回了岩縫深處!悉索聲迅速遠去,帶著明顯的驚懼。
有效!
陸謙心中微微一鬆,隨即湧起一股冰冷的明悟。在這片荒原上,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他體內融合了噬骨藤本源、自身混沌枯寂之力以及高階湮滅冰毒殘留的混亂“毒性”,就是他此刻最大的武器和護身符!他不再是純粹的獵物,某種程度上,他成為了這片噬骨藤生態鏈中的一個……特殊的、帶著劇毒的“同類”!一個令它們既渴望又恐懼的“噬骨者”!
他不再理會那些窺探的悉索聲,咬著牙,繼續朝著遠方的岩山方向,一點一點地挪動。這一次,他主動催動起覆蓋全身的暗紅肉芽,讓它們微微蠕動,散發出那種混亂而危險的“威懾”氣息。果然,一路之上,雖然能感覺到暗處無數貪婪的視線,但再沒有大規模的藤蔓群敢於撲上來。
荒原死寂依舊,隻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身體摩擦滾燙岩石的聲音。暗紅色的天穹下,一道渺小、殘破、蠕動著暗紅肉芽的身影,在無儘的戈壁灘上,拖出一道絕望而頑強的軌跡,朝著那如同巨獸枯骨般的岩山,緩慢而堅定地……爬去。
不知爬了多久,慘白的巨日似乎向西偏移了些許,但光線依舊毒辣。陸謙感覺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被榨乾,意識模糊,視野發黑。就在他即將再次陷入昏迷時,前方景象讓他精神猛地一振!
不再是單調的戈壁灘!一片更加嶙峋、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巨大暗紅岩山聳立在眼前。岩山腳下,地勢陡然下陷,形成一片巨大的、布滿了風化碎石和白森森骸骨的窪地!那些骸骨形態各異,有的巨大如同房屋,有的纖細如鳥獸,但無一例外都呈現出一種被風沙侵蝕了億萬年的慘白,散落在暗紅的沙石上,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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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地!
而在窪地靠近岩壁的一角,陸謙混沌的視野捕捉到了一抹……異樣的暗色!那不是岩石的暗紅,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濕潤的……墨綠?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水汽,混合著更濃鬱的硫磺味,隨著乾燥的熱風飄了過來!
水?!不……是某種液體!
求生的本能讓陸謙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他拖著殘軀,手腳並用,幾乎是翻滾著衝下了碎石坡,朝著那抹墨綠的方向爬去!
窪地中心,一片由巨大骸骨圍攏形成的天然“盆”地中,果然積聚著一小潭粘稠的、不斷冒著細小氣泡的墨綠色液體!液體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和一種……淡淡的、類似腐爛植物的腥甜氣息。液體表麵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油膩的暗綠色浮沫。
硫磺泉?毒沼?
陸謙管不了那麼多了!喉嚨裡火燒火燎的劇痛和身體極度的乾渴,壓倒了對劇毒的恐懼。他撲到潭邊,僅存的右手顫抖著伸向那粘稠的墨綠液體。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液麵的瞬間——
“嗖!”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毫無征兆地從側麵一塊巨大的風化頭骨後激射而來!目標直指他伸出的手腕!
那並非箭矢,而是一截前端被削得極其鋒利、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白骨!白骨表麵,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早已乾涸凝固的血跡!
殺機!來自同類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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