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粘稠的死氣,無休止的下墜。
>殘破的魔骸如同被遺忘的墓碑,緊抱著那點幽藍的微光,向著深淵的儘頭沉淪。
>意識在冰冷的虛無中飄蕩,如同沉入墨海的孤舟。
>唯有臂骨斷茬處傳來的、那微弱卻真實的搏動,是維係著最後一點存在的錨點。
黑暗。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著一切。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方向,隻有永恒的、絕對的沉寂與冰冷。粘稠的歸墟死氣,如同億萬條冰冷的、帶著惡毒侵蝕性的無形觸手,從深淵的底部源源不斷地湧上來,纏繞、滲透、包裹著下墜的殘骸。它們無孔不入地鑽進魔骸殘破軀殼的每一條裂縫,每一處骨甲的剝落處,貪婪地吮吸著這具枯骨殘骸中最後殘存的那點枯寂死意,更試圖侵蝕那被護在胸前的、唯一的光源。
下墜感依舊持續,仿佛永無止境。兩側是飛速掠過的、陡峭嶙峋的岩壁,覆蓋著厚厚的、如同凝固瀝青般的黑色冰晶,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偶爾,岩壁的縫隙中會閃過幾點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磷光,那是被歸墟死氣長久侵蝕、發生畸變的礦物或某些未知存在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這墜落的異物,旋即又隱沒在更深的黑暗裡。
陸謙的意識沉浮在這片冰冷的虛無之海中。燃燒靈魂的代價如同沉重的鉛塊,拖拽著他向意識湮滅的深淵滑落。魔骸軀殼瀕臨崩潰的劇痛已經變得遙遠而麻木,仿佛隔著厚重的毛玻璃。唯有右臂光禿禿的臂骨斷茬處,那緊緊“扣”著的、冰冷堅硬的觸感,以及透過臂骨裂縫傳遞而來的、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搏動,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閃爍的星辰,死死地錨定著他即將渙散的真靈。
蘇芷…還在…
這個念頭,是支撐他意識不滅的全部力量。他所有的殘存意念,都如同細弱的蛛絲,纏繞在那顆幽藍的冰魄核心之上,感受著它的搏動,感受著它散發出的、對抗著無儘死氣的微弱冰寒。
然而,守護並非沒有代價。
魔骸胸腔內,那維係著最後一絲生機的寂滅心漩殘存氣旋,此刻正發出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微弱嗡鳴。它運轉得極其艱難,每一次旋轉都仿佛要耗儘最後的氣力。灰白色的氣旋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如同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徹底熄滅。它本能地吸收轉化著侵入的歸墟死氣,試圖維係這具殘破軀殼的結構,但這無異於飲鴆止渴。歸墟死氣冰冷、汙穢、充滿了湮滅生機的特性,與魔骸本身的枯寂死意雖有相似之處,卻更加混亂、更具侵蝕性!轉化的效率極低,絕大部分死氣如同跗骨之蛆,持續不斷地破壞著魔骸本就千瘡百孔的“結構”!
哢…嚓…
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在死寂的下墜過程中顯得格外刺耳。那是魔骸覆蓋著殘存暗金骨甲的左胸肋骨處傳來的聲音!一道原本就存在的巨大裂痕,在死氣的持續侵蝕和結構崩解的壓力下,終於不堪重負,猛地擴大、延伸!覆蓋其上的骨甲碎片如同枯萎的樹皮般剝落,露出了下方乾枯灰敗、布滿蛛網狀裂紋的胸骨本體!透過裂開的縫隙,甚至能看到胸腔內那團黯淡的灰白氣旋在微弱地搏動,以及氣旋周圍繚繞的、如同黑色煙霧般不斷滲入的歸墟死氣!
“警告:主體結構完整性崩潰臨界點!核心動力源寂滅心漩)過載!歸墟死氣侵蝕率:87!預計完全崩解時間:不足百息!”冰冷的警報在魔骸瀕臨潰散的“思維”底層尖嘯,如同最後的喪鐘。
陸謙的意識感知到了這致命的裂痕,感知到了胸腔內寂滅心漩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搖曳。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魔骸崩解,意味著這具最後的屏障消失!意味著蘇芷的冰魄核心將直接暴露在這恐怖深淵的歸墟死氣之中!以她核心外那些殘餘血煞的活躍程度和死氣對生機的貪婪,後果不堪設想!
不!不能崩解!至少…在她恢複一絲自保之力前…不能!
守護的執念如同最後的燃料,再次點燃了陸謙即將熄滅的意識之火!他不再是被動地感知,而是開始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嘗試去“驅動”這具殘破的魔骸!去修補那道裂痕!去穩固那顆瀕臨熄滅的寂滅心漩!
然而,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他的意誌如同微弱的電流,試圖驅動一台行將報廢、線路錯亂的龐大機器。指令混亂,反饋遲滯。他試圖調動魔骸體內殘存的枯寂死意去填補胸口的裂痕,但那點力量在死氣的侵蝕和軀殼本身的朽壞麵前,如同杯水車薪,瞬間就被吞噬、瓦解!他試圖集中意念去“加固”寂滅心漩,卻隻換來心漩一陣更加劇烈的紊亂波動,灰白的光芒閃爍得更加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炸開!
“呃…”意識層麵傳來劇烈的反噬之痛,如同無數鋼針再次刺入靈魂。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頭。他太弱了!在這具被“灰”強行改造、又被歸墟死氣侵蝕的魔骸麵前,他這點殘存的意誌,渺小得可憐!他根本無力阻止這具軀殼走向最終的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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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被他護在胸前臂骨斷茬處的幽藍冰魄核心,似乎感應到了魔骸瀕臨極限的危機,也感應到了陸謙守護意誌的瘋狂與絕望!
那顆深邃幽藍的核心,搏動的頻率猛地加快了一絲!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凜冽的冰魄本源氣息,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從核心內部爆發出來!
嗡!
幽藍的光芒驟然明亮了一瞬!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凍結靈魂的寒意!這股寒意並非針對陸謙,而是精準地導向魔骸胸口那道致命的裂痕以及內部瀕臨崩潰的寂滅心漩!
嗤嗤嗤——!
精純的冰魄本源氣息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裂痕邊緣不斷蔓延的歸墟死氣黑霧之中!那些粘稠、汙穢的死氣黑霧,在接觸到這極致冰寒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發出無聲的哀鳴,被凍結、遲滯了侵蝕的速度!同時,這股冰寒氣息也湧入了魔骸的胸腔,如同無形的冰網,纏繞上了那顆光芒明滅不定、瀕臨潰散的寂滅心漩殘存氣旋!
冰魄本源與枯寂死意,本是同源寂滅之力的不同分支,屬性微妙相近卻又相斥。此刻,蘇芷冰魄本源的強行介入,並未直接修複心漩,反而如同在即將爆炸的火藥桶裡投入了一塊寒冰!
轟!
寂滅心漩的殘存氣旋猛地一震!灰白色的光芒瘋狂閃爍,內部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冰魄的極致冰寒與心漩本身的枯寂死意發生了劇烈的衝突、湮滅!魔骸殘破的軀乾劇烈地顫抖起來,覆蓋體表的骨甲碎片簌簌掉落,胸口的裂痕甚至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
這突如其來的劇烈衝突,讓陸謙的意識瞬間遭受了更猛烈的衝擊!靈魂仿佛被投入了冰火交織的煉獄!但他卻在這劇痛中,感受到了一絲…轉機?!
衝突!劇烈的衝突!湮滅!
就在冰魄本源與枯寂死意激烈對撞、湮滅的混亂節點,在那寂滅心漩殘存氣旋的核心位置,一點極其微弱的、不同於灰白也不同於幽藍的…混沌的暗金色光芒,如同在毀滅的灰燼中誕生的火星,極其突兀地…閃現了一下!
這光芒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轉瞬即逝。但它出現的位置,正是心漩能量衝突最激烈、結構最不穩定的核心!它仿佛一個奇點,在湮滅風暴中短暫地維持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更讓陸謙心神劇震的是,就在那點暗金混沌光芒閃現的瞬間,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帶著焦灼與決絕的意念,如同跨越了無形的屏障,猛地刺入了他的意識深處!這意念並非語言,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情緒洪流與畫麵碎片——
冰冷的絕望…無儘的黑暗…汙穢血煞的瘋狂撕咬…守護金光的悲壯湮滅…被強行剝離、壓縮、禁錮於冰魄核心深處的無儘痛苦…以及…感知到外部那具殘破魔骸不顧一切守護姿態時的…一絲微弱的心悸與…更深的焦急!
是她!是蘇芷!她的意識並未完全沉睡!她感知到了外界!感知到了魔骸的瀕危!感知到了陸謙守護的執念與無力!她在焦急!她試圖用自己最後的力量介入,哪怕這會加劇衝突,引發更不可測的後果!
“薪…火…不…滅…”
四個破碎的、仿佛用儘最後氣力凝聚的意念碎片,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清晰地烙印在陸謙的意識之中!
薪火不滅!
這並非功法,更像是一種烙印在蘇芷靈魂最深處的、源自上古的信念與傳承!是她在這絕境中,對陸謙最後的指引,也是她自身不屈意誌的絕唱!
薪火不滅!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陸謙瀕臨渙散的意識中炸響!瞬間點燃了他靈魂深處源自《枯榮經》最本源的、對“枯榮轉換”、“寂滅重生”奧義的模糊感悟!同時,也照亮了寂滅心漩核心那點一閃而逝的暗金混沌光芒的意義!
湮滅!衝突!混沌!新生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