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破敗的茅草屋和周圍的荒地儘數吞沒。
寒風從屋頂和牆壁的窟窿裡鑽進來,發出鬼魅般的嗚咽聲,吹得角落裡唯一的火苗忽明忽暗。
李默睜開眼,黑暗並未如預想中那般遮蔽他的視線。
恰恰相反,他眼中的世界清晰得有些過分。院子裡半塌的土牆輪廓分明,遠處隨風搖曳的樹枝,甚至草叢裡一隻驚慌逃竄的野鼠,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視力。前世的他,可沒有這般能在黑夜裡視物如白晝的本事。
他沒有聲張,隻是默默地感受著這具身體裡湧動的力量,以及這份意外的驚喜。
這是老天爺給他的補償嗎?
“哥....”
身邊傳來李雪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的顫抖。
李默轉過頭,看到大妹正蜷縮在角落裡,抱著膝蓋,一雙大眼睛在黑暗中擔憂地望著他。
其他的弟妹已經餓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唯有她,還在強撐著。
“你要去山裡?”李雪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嗯,”李默應了一聲,“不去山裡,明天我們吃什麼?”
“可是....天這麼黑,山裡危險。”李雪的指甲下意識地掐進了自己的手心,“大伯母說,晚上山裡有狼,有大蟲,甚至還有....不乾淨的東西。”
“彆聽她胡說。”李默的聲音很平靜,他伸手,揉了揉妹妹乾枯的頭發,“哥答應你,就在山外圍轉轉,絕不進深山,你把門看好,把弟弟妹妹們看好,等我回來。”
李雪遲疑著,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知道,哥哥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她隻是一遍遍地叮囑,“哥,你一定早點回來。找不到東西也沒關係,我們....我們一家人要整整齊齊地在一起。”
“一家人,整整齊齊。”
這幾個字像是帶著千鈞的重量,狠狠砸在李默的心口上,讓他呼吸一窒。
前世,就是這份整齊,被現實撕得粉碎。
這一世,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曆史再次重演!
李默用力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拿起牆角那把父親留下的開山刀,轉身走進了無邊的夜色裡。
大青山,我李默,回來了!
踏入山林的一瞬間,李默整個人都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安撫弟妹的兄長,而是一頭融入了黑夜的孤狼。腳步輕盈而迅捷,踩在枯枝敗葉上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
前世幾十年的趕山生涯,大青山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條溪澗,都早已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哪裡有兔子窩,哪裡是野雞的棲息地,哪條路上有毒蛇出沒,他閉著眼睛都能摸清楚。
這是血的教訓與長時間的積累換來的!
再加上如今這雙能在黑夜中洞察一切的眼睛,整座大青山的外圍,於他而言,就如同自家的後院。
李默沒有急著尋找獵物,而是先在林間穿梭,尋找合適的材料。
一根韌性十足的青藤,幾根筆直堅硬的樹枝,一些用來做絆索的細草繩。
很快,他來到一片地勢稍緩的坡地。
這裡的灌木叢裡,有幾條被野物踩出來的獸道。
李默蹲下身,用手撚了撚地上的泥土,又看了看旁邊一叢被啃食過的植物根莖。
是野兔,而且數量不少。
他動作麻利地動起手來。
選了一株彈性極佳的“牛筋條”小樹,用力將其掰彎,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卡在地上做成扳機。青藤做成的活扣套索,巧妙地隱藏在獸道上方的落葉下。
隻要有兔子經過,前腳踩中扳機,彎曲的小樹就會瞬間彈回,將套索猛地收緊,把獵物吊在半空。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短短十來分鐘,一個精巧的彈力吊索陷阱就完成了。
他沒有停留,繼續往另一處記憶中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片山雞喜歡夜間棲息的矮樹林。
在這裡,他設下了另一種更為簡單的陷阱——連環套。
用細草繩在地麵布下數個不起眼的活扣,隻要山雞在覓食時踩進去,越是掙紮,繩套便會收得越緊。
忙完這一切,夜已過半。
他估摸著時間,沒有在外逗留,徑直返回。他必須回去,因為他知道,隻要他沒回來,李雪就絕不會安心睡下。
果不其然,離那破屋還有幾十米遠,他就看見一小點微弱的火光在屋裡閃爍。
他推開虛掩的木門,一股冷風灌了進去,火光跳動了一下。李雪正抱著膝蓋縮在火堆旁,聽到動靜,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猛地抬起頭。
“哥!”看清是李默,她緊繃的身體才鬆弛下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怎麼還沒睡?”李默心中一酸,走過去將火堆撥旺了一些。
“我怕……”李雪低下頭,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弟弟妹妹們都睡著了,我等你。”
李默看著這個年僅十三歲,卻已經過早扛起生活重擔的妹妹,心裡疼得厲害。他多想讓她也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懂事得讓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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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哥回來了,快睡吧。”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李雪身上,“明天早上,哥給你們做肉吃。”
在李默的再三催促下,李雪才終於挨不住困意,蜷縮在角落裡沉沉睡去。
做完這些之後,他在角落裡閉眼小憩了起來。
一個優秀的趕山人,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一定要儘可能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時間給自己補充精神與精力!
當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雞鳴聲還未響起,李默便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拿起開山刀,再次進了山。
清晨的山林,空氣清新得能洗滌人的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