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東方隻有一線魚肚白。
萬籟俱寂,隻有寒風卷著殘雪,嗚嗚咽咽地掃過村莊。
李默將三具屍體拖到了院子角落,用一塊破舊的油布蓋住。
血跡已經被他用新雪仔細地覆蓋擦拭乾淨,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也被凜冽的寒風吹散得一乾二淨。
他動作麻利而冷靜,仿佛處理的不是三具屍體,而是三頭不聽話的獵物。
做完這一切,他回屋,換下那件沾了些許血星的衣服,又像沒事人一樣,開始燒火做飯。
當第一縷炊煙從李家煙囪升起時,李鐵和李雪也陸續醒了。
“大哥,起這麼早。”李鐵打著哈欠走出西屋,看到院子裡已經掃出一條乾淨小路的李默,有些不好意思。
“睡不著,就起來活動活動。”李默的語氣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他將熱好的粥端上桌,招呼弟妹們吃飯。
飯桌上,他和平時一樣,給囡囡夾菜,叮囑李青書彆光顧著扒飯,又和李鐵聊了幾句加固牛棚的事。
一切都那麼自然,那麼尋常。
蘇晚晴看著他,總覺得今天的李默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但具體是哪裡,她又說不上來。
他的眼神依舊深邃,表情依舊平靜,可在那平靜之下,似乎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冰海。
她沒有多問。
她相信他。
他不願意說出來的事情。
逼問一點意義都沒有,還會因此招來反感。
不如不問。
吃過早飯,李默扛起鋤頭和鐵鍬,對家裡人說道:“後山那邊的幾處陷阱被雪壓壞了,我去修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傻麅子撞上去。”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李鐵立刻放下碗筷。
“不用雪深路滑,你留在家裡,看著弟妹們,我去去就回。”李默語氣不容置疑。
這件事,他不想讓家裡人知道。
他可以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但不想讓他們看到風雨背後的血腥和黑暗。
通往後山的小路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一腳踩下去,雪能沒過膝蓋。
李默卻走得飛快,他沒有去檢查什麼陷阱,而是徑直走向了後山深處一處鮮有人知的亂葬崗。
這裡是以前村裡處理瘟病死的牲口和無主屍骨的地方,陰氣森森,尋常村民白天都不敢靠近。
李默選了一個背風的窪地,揮動鐵鍬。
凍土堅硬如鐵,每一鍬下去,都隻能刨開淺淺的一層。
但他力大無窮,加上技巧,鐵鍬在他手裡像是一把利刃,不斷地切開冰凍的泥土。
他沉默地挖著,額頭上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化作一團白氣。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極致的冷靜。
高鵬派人來殺他,他殺了來的人。
這在他看來,是再簡單不過的邏輯。你對我動刀,我便要你的命。
半個多小時後,一個足夠容納三具屍體的大坑被挖好了。
他又返回家中,用那塊油布將三具屍體裹成一團,像扛一袋糧食一樣扛在肩上,再次走向後山。
將屍體扔進坑裡,他沒有絲毫遲疑,揮動鐵鍬,將挖出的凍土一塊塊填了回去。
他做得極其仔細,將坑填平踩實,做得天衣無縫,仿佛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做完這一切,天已近午。
陽光穿過稀疏的枝丫,照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殺了這三個人,隻是開始。
他要的,是斬草除根。
高鵬必須死。
但怎麼讓他死,卻是個需要斟酌的問題。
直接摸進寧光縣,像殺掉這三個人一樣扭斷他的脖子?
這個念頭隻在李默腦中閃現了一秒,就被他否決了。
太簡單了。
也太便宜他了。
高鵬的背後,是寧光縣的縣長。
殺了他,不過是殺一頭豬。
可那樣一來,自己又和沒有本事的愣頭青有什麼區彆?
而且,單純的肉體毀滅,根本無法洗刷高鵬帶給他的恥辱,更無法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