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氣,和窗外凜冽的寒風混雜在一起,嗆得人鼻子發酸。
姚和韻癱在沙發上,平日裡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亂糟糟的,領帶歪在一邊,那張總是帶著幾分儒雅和威嚴的臉上,此刻隻剩下醉態和頹唐。
他麵前的茶幾上,東倒西歪地躺著兩個空了的茅台酒瓶,第三瓶也去了大半。
宋妙夢和姚虞花站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卻又束手無策。
“和韻你彆再喝了,傷身體啊!”宋妙夢眼圈通紅,伸手想去奪他的酒杯。
“彆管我!”姚和韻一把揮開她的手,力氣大得讓宋妙夢踉蹌了一下。
他紅著眼,像一頭困獸,“讓我喝!喝死了乾淨!省得看著這滿縣的百姓受苦,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姚虞花扶住母親,看著父親這副模樣,心裡又氣又疼。
“爸!你喝醉了又能解決什麼問題?你這是在逃避!”
“逃避?”姚和韻猛地坐直了身子,指著自己的胸口,聲音嘶啞地吼道,“我怎麼逃避?我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把天上的雪窟窿給堵上!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看看能不能換幾袋糧食!可有什麼用?!”
他抓起酒瓶,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浸濕了襯衫前襟。
“那幫天殺的王八蛋!”他狠狠地把酒瓶砸在地上,砰的一聲脆響,碎片混著酒液濺得到處都是。
“一個個油頭粉麵,人五人六,嘴上說著支持政府,支持救災......結果呢?我姚和韻這張老臉都不要了,求爺爺告奶奶,就給我湊了那麼點?打發叫花子呢!”
“身家幾十萬的,捐三千!開著大廠的,捐兩千!甚至是個人名義捐兩百塊錢,他們怎麼好意思拿得出手的?!”
他越說越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最後竟捶著沙發扶手,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知道這種捐款事情都是憑個人意願的!
但是,有時候你就會忍不住。
特彆是那種窩囊感,憋屈感湧上心頭的時候,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感!
“我算是明白了......我算是明白為什麼曆史上那麼多皇帝要當暴君了!什麼仁義道德,什麼律法條文,在人命關天的時候,都是狗屁!
對付這幫沒人性的畜生,就該用刀!直接抄了他們的家,把錢糧都搶過來,分給老百姓!
砍他幾顆腦袋,我看誰還敢跟我哭窮!”
這番話,說得宋妙夢和姚虞花臉色煞白。
她們從未見過姚和韻如此失態,如此充滿戾氣。
這已經不像一個縣長,更像一個被逼到絕路的草莽。
書房的門就在這時被輕輕推開了。
李默提著一個公文包,走了進來,裡麵的文件檔案已經被他全部批改完成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酒瓶碎片和爛醉如泥的姚和韻,眉頭微微一蹙。
外麵的風雪似乎也隨著他的進入而安靜了幾分。
“姚叔,這是為何?”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盆冷水,澆在了姚和韻沸騰的情緒上。
姚和韻抬起一雙醉眼,看清是李默,臉上的戾氣收斂了些,化作了無儘的苦澀和羞愧。
他想站起來,可酒精麻痹了身體,掙紮了兩下,又重重地摔回沙發裡。
“賢侄......你來了......”他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狼狽樣,“讓你見笑了。
我......我沒用啊......”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這幾天的憋屈和憤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吐了出來。
從那些商人如何哭窮,如何打太極,到最後籌到的那點可憐的款項,他都說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