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江那雙探照燈似的眼睛裡,火焰重新燃起,裡麵不再隻是期待,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姚和韻昨天會說,這是“潑天富貴”了。
這哪裡是富貴,這分明是點石成金的神仙手段!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震得石桌都跟著晃了晃。
“我操!我明白了!老姚,我他媽也明白了!拓寬路!把蛋糕做大!”
他的聲音洪亮,充滿了失而複得的狂喜,仿佛一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輩子的人,終於看到了太陽。
姚和韻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看著李默,眼神複雜,有欽佩,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未知世界的敬畏。
李默描繪的藍圖太宏大了,大到讓他這個一縣之長都感到心悸。
“賢侄,把蛋糕做大十倍,一百倍……”姚和韻的聲音有些乾澀,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這個步子,是不是邁得太大了?現在畢竟是一切都摸著石頭過河,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掉進水裡淹死。”
錢三江的興奮勁兒也稍微冷靜了些,他連連點頭,粗獷的臉上露出幾分凝重。
“是啊,李默小先生。不是我們沒膽子,實在是這個年頭,能把縣裡的產值翻上一番,都能去市裡開表彰大會了。
你這一開口就是一百倍,我老錢這心臟有點受不了。
說句不好聽的,這跟白天做夢有什麼區彆?”
他們的話,代表了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乾部的普遍心態。
腳踏實地,穩紮穩打,不出錯就是功。
像李默這種天馬行空,動輒要改變格局的思路,在他們看來,近乎瘋狂。
小院子,姚虞花和蘇晚晴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安靜地站在廊下,聽著三個男人的對話。
蘇晚晴饒有興致地看著,而姚虞花則有些緊張地攥著衣角,她擔心父親和錢叔叔的質疑會讓李默不快。
然而李默的臉上,沒有絲毫不悅。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被時代束縛了想象力的縣長,就像一個大學教授看著兩個努力學習但還沒開竅的小學生。
“姚叔,錢叔,你們覺得,現在一個普通人家裡,最想添置的大件是什麼?”李默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
“那還用說?”錢三江不假思索地回答,“自行車、縫紉機、手表!‘三轉一響’嘛!誰家要是湊齊了,那在村裡走路腰杆都挺得直!”
“沒錯。”李默點點頭,“那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你們覺得大家還稀罕這些東西嗎?”
十年之後?
兩個縣長都愣住了。
他們想得最遠的,也就是三五年的規劃,十年,太遙遠了。
李默沒有等他們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十年後,大家可能就是想要的,會是電視機、電風扇、洗衣機、錄音機。
以後的人們,不會再滿足於吃飽穿暖,他們會追求更舒適、更方便的生活。
而這些,都離不開一樣東西。”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輕輕一點。
“電器。”
這兩個字一出口,院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錢三江和姚和韻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比剛才聽到“一百倍”時還要精彩。
那是一種混雜著荒謬、不解和極度困惑的神情。
“電……電器?”姚和韻結結巴巴地開口,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賢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現在彆說鄉下,就是縣城裡,用電都得省著來,時不時還停電。
好多村子連電線都沒拉過去,家家戶戶點著煤油燈。
咱們造了電器,賣給誰去?”
“就是啊!”錢三江一拍桌子,嗓門又大了起來,“這玩意兒金貴得很,一台黑白電視機,抵得上一個工人小半年的工資!
誰買得起?再說了,就算買得起,沒電,那不就是個擺設嗎?這買賣,做不通!絕對做不通!”
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覺得李默這個想法,比把蛋糕做一百倍還要不靠譜。
看著他們激烈的反應,李默隻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