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光縣第一人民醫院,搶救室外。
走廊裡死一般地寂靜,空氣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錢三江靠在牆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身上那件嶄新的乾部服,沾滿了孫誌勇的血,已經乾涸成暗紅色的斑塊,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搶救室緊閉的大門,一動不動。
幾個小時前,他還意氣風發地站在主席台上,憧憬著寧光縣美好的未來。
幾個小時後,為他擋下致命一擊的兄弟,卻躺在裡麵,生死未卜。
巨大的反差和沉重的打擊,讓這個鐵打的漢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心如刀絞。
“縣長,您喝口水吧。”一個年輕的警察端著水杯,小心翼翼地遞過來。
錢三江沒有理會,他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什麼都不想做,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老孫,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馮逸晨和白書恒也“聞訊”趕到了醫院。
兩人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焦急和關切,一左一右地走到錢三江身邊。
“老錢,你……你沒事吧?我聽說廠裡出了那麼大的事,都快嚇死我了!”馮逸晨開口,語氣裡滿是“後怕”。
“是啊,三江同誌,人沒事就好,人沒事比什麼都強。”白書恒也跟著附和,“孫局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錢三江緩緩地轉過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看著他們。
他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卻讓馮逸晨和白書恒心裡同時“咯噔”一下。
那是一種混雜著滔天怒火和無儘悲傷的眼神,更深處,還有一絲他們看不懂的,狼一般的審視。
“事故原因,查得怎麼樣了?”錢三江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縣長,技術鑒定組的初步結論出來了。”一個公安局的副局長快步走過來,低聲彙報道,“結論是……設備質量問題。
那幾根斷裂的固定螺栓,材質不達標,存在嚴重的質量缺陷。
在高強度運轉下發生金屬疲勞斷裂,才導致了這場悲劇。”
“質量問題?”錢三江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是的。”副局長看了一眼馮逸晨和白書恒,有些為難地繼續說道,“齒輪箱裡的潤滑油也送去化驗了,確實檢測出了一些金屬粉末雜質,但專家說,這應該是齒輪初步磨損產生的,屬於正常現象……所以,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是一場因為設備采購疏忽導致的生產安全事故。”
“放他媽的屁!”錢三江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牆上,怒吼道,“這他媽是最先進的東西,全國現在都沒有幾台,全世界都出了名的嚴謹!怎麼可能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查!給我往死裡查!從采購,到運輸,到安裝,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經手的人,都給我查個底朝天!我就不信,查不出半點貓膩!”
馮逸晨和白書恒對視一眼,心裡都在冷笑。
查?隨便你查。
所有的痕跡都已經被抹得乾乾淨淨,馬六那個點,更是被偽裝成了受害者。
你就算把天翻過來,最後也隻能得到一個“意外”的結論。
而你錢三江,作為項目的第一負責人,這個“領導責任”,你是背定了!
“老錢,你先彆激動,身體要緊。”馮逸晨假惺惺地上前勸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孫局長的安危。
事故調查的事,可以慢慢來嘛。
我會親自督辦,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錢三江看著他那張虛偽的臉,覺得一陣惡心。
他沒有再理會這兩人,而是轉身,朝著樓梯口走去。
“縣長,您去哪?”
“我去透透氣。”錢三江頭也不回地說道。
他知道就算當著所有人的麵,和他們硬碰硬,甚至是把他們殺掉。
那自己不是得披上殺人犯的罪名?
這樣隻會讓這兩個家夥更得意,更舒服!
蛇打七寸,他錢三江要的是他們萬劫不複,要的是他們的命!!!
他沒有去樓下,而是徑直上了頂樓。
特護套房裡,李默正坐在窗邊,看著樓下花園裡的人來人往,張蘭則在一旁安靜地給他削著蘋果。
看到錢三江失魂落魄地走進來,李默並不意外。
“坐吧。”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錢三江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一屁股陷進沙發裡,雙手插進頭發,痛苦地低著頭。
“孫誌勇……為了救我……現在還躺在搶救室裡……”他的聲音裡帶著哽咽,“小先生,我……我他媽的真沒用!我是個廢物!我連自己的兄弟都護不住!”
這個在幾百名乾部麵前拍桌子怒吼的漢子,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
李默沒有安慰他,隻是靜靜地聽著。
等他情緒稍稍平複,才開口問道:“鑒定結果出來了?”
“出來了。”錢三江抬起頭,滿眼血絲,“說是設備質量問題,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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