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塊。
五遝嶄新的鈔票,帶著油墨的香氣和銀行的封條,整齊地碼在背包裡。
每一遝都在嘲諷林浩過去二十多年的平庸。
他將背包拉鏈拉到最緊,死死護在胸前,那裡麵裝的不是錢,而是他脆弱的靈魂。
掌心滲出的汗水,浸濕了背包的帆布。
走出聚寶閣,夏日午後的陽光兜頭蓋臉潑下,灼人的熱度讓林浩雙眼發暈。
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街上的人群,鳴笛的車輛,都像一出無聲的荒誕劇。
他沒有回家,沿著街邊尋了個背陰的牆角蹲下。
他蜷縮著,冰冷粗糙的牆麵硌著脊背。
他像一頭受驚的野獸,初嘗血腥。
恐懼與興奮,在他的瞳孔深處交替燃燒。
背包沉甸甸的。
那不是五萬塊的重量,而是一個真實世界的重量,帶著泥土、硝煙、血腥與絕望,狠狠壓在了他的現實裡。
不是幻覺。
那個叫張大彪的漢子,那片貧瘠的黃土地,那枚沾著血和硝煙的銅元。
一切都真實發生過。
並且,隨時可能再次發生。
狂喜退潮。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躥起,直貫天靈蓋。
他打了個冷顫,不是因為冷。
而是一個令人窒息的認知——
一個能連接兩個時空的通道。
一條黃金鋪就的亡命之路。
前方是無儘的財富,身後是萬丈的深淵。
林浩回到青磚祖宅,老舊的木門在身後“吱呀”一聲,被他緊緊鎖死,隔絕了外界。
他沒有開燈。
昏暗的書房裡,他的目光穿透暮色,死死釘在暗格中那個沉默的皮箱上。
那是一扇門。
一扇通往血與火的門。
一個瘋狂的念頭破土而出,瞬間占據了他的大腦。
把這個時代的東西,帶過去!
他不再是那個被導師罵得狗血淋頭,隻會逃避的廢物。
那種自卑和怯懦,隨著這五萬塊,隨著那個真實世界的降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徹底撕碎。
曆史,不再是故紙堆裡冰冷的文字。
它活了。
血肉豐滿,觸手可及。
他所學的每一個字,都可能在另一個時空,變成活下去的依仗,改寫一切的籌碼。
但林浩沒有被衝昏頭腦。
死亡的恐懼,是最好的清醒劑。
它澆滅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隻留下最純粹的求生本能和最冷靜的計算。
他拖了張椅子,在皮箱前坐下,一動不動。
他看著皮箱,眼神深邃,仿佛看見了血肉模糊的戰場,看見了呼嘯而來的子彈。
下一次,可能不是一個懶得理他的張大彪。
而是一顆直接貫穿眉心的子彈,或是鬼子冰冷的刺刀。
他平複胸中翻湧的情緒,在台燈下拿出紙筆,開始列清單。
筆尖劃過紙麵,沙沙作響。
他不懂經商,不懂市場規律。
但他懂曆史。
他知道那個被戰爭蹂躪的年代,最缺什麼。
鹽。
能讓一支部隊恢複力氣,能讓百姓活命的“白金”。在那個年代,鹽比黃金更硬。
藥。
他弄不到盤尼西林,但他能弄到碘酒、酒精、紗布、繃帶、止痛片。在那個傷口感染就要命的時代,這些就是救命的仙丹。
布。
最結實的棉布、帆布。能做軍裝,能當軍餉,能抵禦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