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窯洞裡,一股潮濕的土腥氣混著油燈的黑煙,死死地往鼻子裡鑽。
林浩被“請”進了新一團的團部。
名為貴客,實則軟禁。
門外,一個叫福子的年輕戰士抱著比他還高的老套筒步槍,筆直地站著崗。那雙困倦的眼睛,時不時往裡瞟,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
窯洞裡空空蕩蕩。
一張破木桌,一塊硬板床,就是全部。
牆壁被熏得烏黑,角落的枯草散發著陳年的黴味。
林浩沒坐,他站在洞口,看著外麵。
戰士們大多麵黃肌瘦,顴骨高聳,身上的軍裝洗得發白,補丁摞著補丁,顏色深淺不一,像是從不同的死人身上扒下來又縫合在一起。
他們手裡的家夥五花八門。
漢陽造,老套筒,甚至還有人腰間彆著大刀,刀鞘磨得油光發亮。
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麻木的堅韌。
這就是曆史書上那支軍隊。
書上的文字是冰冷的。
眼前的血肉與泥土,卻是滾燙的。
一個稍顯年長的戰士端著粗瓷碗進來,碗裡是兩個黑乎乎的窩頭,硬得能當石頭。
旁邊一撮水煮野菜,看不到一星油花。
戰士放下碗,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全程沒看林浩一眼,仿佛他是個透明人。
林浩盯著那碗“飯”,胃裡一陣抽搐。
這東西,怕是摻了樹皮和草根。
他咽了口唾沫,喉嚨乾得發疼。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困境,這是這個時代的絕境。
窯洞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咳嗽。
李雲龍走了進來。
他換了身相對乾淨的軍裝,臉也洗了,但那股子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悍氣,卻半點沒少。
他那雙眼在昏暗中閃著野火般的光。
李雲龍大馬金刀地在林浩對麵坐下,粗大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破碗裡的窩頭都顛了一下。
“林先生,你那鹽,是好東西!”
李雲龍嗓門洪亮,震得土窯洞嗡嗡作響。
“解了我們新一團的大難!你可知道,咱這地方,半年沒見過鹽粒子了!戰士們走路都打晃,你那鹽水一下肚,一個個都活過來了!”
他沒說假話。
分到鹽水的戰士,感覺骨頭縫裡都透著舒坦。那些罐頭,更是讓全團上下過了個肥年。
“能幫上忙,是學生的榮幸。”林浩語氣平穩,不卑不亢。
他知道,這是試探,也是一種野蠻的感謝。
“我李雲龍不占便宜!”李雲龍手掌又是一拍,“咱這窮地方,拿不出大洋。不過,打鬼子繳獲的玩意兒,倒是有一些!”
他眼神變得銳利,要看穿林浩的底牌。
“林先生是讀書人,想必也知道,這年月,槍杆子才是硬道理!”
他衝門外一擺手。
兩個壯實的戰士,大牛和二奎,吭哧吭哧地抬進來幾樣東西,重重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