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筱塚義男徹底瘋了。
太原第一軍司令部,下達了最後的總攻命令。
沒有戰術。
沒有計謀。
隻有一個字:填!
用帝國的兵,用人命去填!
“轟——轟隆——”
第一獨立旅的地下指揮部裡,水泥天花板簌簌地往下掉著灰塵。
李雲龍端著個搪瓷缸子,喝一口水,吐掉嘴裡的土,滿不在乎地罵咧著。
“他娘的,這小鬼子是吃了多少豬油蒙了心?”
“拿腦袋往石頭上撞,疼不疼啊?”
他盯著沙盤。
代表日軍攻勢的紅色箭頭,像沒頭蒼蠅一樣,一次又一次撞向他們那固若金湯的防線。
然後碎裂,消失。
這感覺,不像在打仗。
倒像是在看一場無比血腥,又無比愚蠢的鬨劇。
“旅長,三號陣地報告,鬼子又衝上來一個大隊!”
張大彪的聲音從步話機裡傳來,帶著一股子按捺不住的興奮。
“咱們是放近了打,還是現在就開炮?”
“開個屁的炮!”
李雲龍對著話筒就吼。
“炮彈不要錢啊?讓弟兄們把槍管擦亮點,等鬼子爬到臉上再給老子狠狠地打!”
“一顆子彈,必須給老子換一個鬼子!”
地麵上,已是人間煉獄。
日軍的衝鋒,變成了機械的、麻木的赴死。
士兵們踩著同伴溫熱的屍體,嘶吼著,衝向那些沉默的山巒。
他們看不見敵人。
隻能看見一個個偽裝成焦炭和岩石的射擊孔,在不經意間,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腳下的土地會突然爆炸。
側翼的山壁會滾下巨石。
死亡,來自四麵八方,來自腳下,來自那些他們永遠也無法理解的黑暗深處。
這是一場屠殺。
一場單方麵的,冷酷到了極點的屠殺。
日軍的攻勢,從清晨持續到黃昏。
潮水般湧來,又潮水般退去。
留下的,隻有一層又一層,鋪滿了整個山穀的屍體。
當最後一縷殘陽隱入山後,槍炮聲終於徹底平息。
太原,第一軍司令部。
空氣冷得像冰窖。
一名作戰參謀嘴唇哆嗦著,念出了那個讓整個司令部墜入深淵的數字。
“將軍閣下……今日……玉碎……八千六百四十三人……”
筱塚義男站在巨大的沙盤前,一動不動。
他的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
太原的夜,依舊燈火點點。
可他知道,那些光,再也照不亮他那顆已經沉入黑暗的心。
突然,一個傳令官邁著僵硬的步子,幾乎是挪了進來,雙手捧著一份電報。
“將軍閣下……大本營……急電……”
筱塚義男緩緩轉過身,聲音沙啞。
“念。”
傳令官用儘全身的力氣,才念出那簡短而冰冷的內容。
“……戰局糜爛,帝國蒙羞……著筱塚義男中將,即刻交出指揮權,回東京……接受質詢……”
質詢。
審判!
對他軍事生涯,對他整個家族榮譽的終極審判!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們曾經敬若神明的將軍,此刻那張灰敗如死水的臉。
“報告!”
話音未落,又一個通訊兵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臉上寫滿了比戰敗更加徹底的驚恐。
“將軍閣下!緊急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