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綏軍,三五八團團部。
西洋座鐘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書房裡一下,一下,敲打著人心。
楚雲飛一身筆挺的德式軍官製服,正在用鹿皮擦拭佩劍。
他的動作一絲不苟。
劍身映出他的臉,沒有表情。
方立功站在書桌前,手裡的那份情報被他捏得發了皺。
“團座。”
他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李雲龍,擴編成旅了。”
楚雲飛擦劍的手,穩如磐石,沒有絲毫停頓,隻從鼻腔裡淡淡地“嗯”了一聲。
方立功上前一步,聲音裡透著一股火燒眉毛的急切。
“番號,第一獨立旅。”
“從團到旅,編製近萬人,防區擴大了三倍不止。”
“團座,這不正常!”
方立功的音量不受控製地抬高。
“從蒼雲嶺到平安縣,滿打滿算才多久?他李雲龍憑什麼?就算是中央軍的嫡係,也沒有這麼個擴充法!”
“這就像一頭餓狼,我們眼睜睜看著它,在極短的時間裡,長成了一頭猛虎!”
“如今我們還能與他分庭抗禮,可長此以往,這晉西北,怕就不是我們說了算了!”
“此人若不能為我所用,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書房裡的空氣,因這幾句話而變得滯重。
座鐘的“滴答”聲,清晰得讓人心煩。
終於,楚雲飛停了手。
他將佩劍緩緩歸鞘。
“噌”的一聲清響。
他轉過身,走到巨大的沙盤前,目光落在沙盤上那片被標記為“第一獨立旅”的區域。
“立功兄。”
楚雲飛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你說,是虎狼之患,還是抗日之幸?”
方立功一愣。
楚雲飛的手指,輕輕點在沙盤上。
“國難當頭,日寇環伺。”
“多一個強悍的友軍,總好過多一個陰險的敵人。”
“李雲龍是猛虎不假,可這頭猛虎,至少現在,咬的是日本人。”
方立功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雲飛的目光從沙盤上移開,落回方立功的臉上。
“況且,我們與‘林先生’的生意,還需要他李雲龍來搭橋。”
“那批神兵利器,你比我更清楚它的價值。”
“為了幾百條步槍,就去交好一頭猛虎?”方立功還是覺得不妥,“團座,這是與虎謀皮!”
“不。”
楚雲飛搖了搖頭,走到書桌後坐下。
“這不是與虎謀皮。”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謀劃者的冷靜。
“這是給猛虎的脖子上,提前套上一根我們自己的繩索。”
他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兩根金燦燦的小黃魚,在桌上輕輕一推。
“猛虎,也是要吃肉的。”
方立功看著那兩根金條,整個人都怔住了。
“團座,您的意思是……”
“備一份厚禮。”
楚雲飛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深不見底。
“恭賀李雲龍,高升旅長之喜。”
他頓了頓,話語變得極有分量。
“除了金條,我還要送他一份,他拒絕不了的大禮。”
楚雲飛站起身,重新走到沙盤前,拿起一支紅藍鉛筆。
“傳我的命令,讓情報處的人,把我們掌握的所有關於山西日軍的兵力部署、倉庫位置、運輸路線的情報,全部彙總過來。”
“我要親手,為李旅長,畫一幅圖。”
方立功的喉嚨猛地一緊。
他死死盯著楚雲飛的背影,隻覺得後背的軍裝瞬間被冷汗浸濕。
金條,是錢。
可一份詳儘的日軍布防圖,那是要命的東西!
是要日本人的命!
也是一份,誰也無法拒絕的投名狀!
楚雲飛這是在用整個三五八團的情報係統,在給李雲龍,送一份天大的人情!
“團座三思!”方立功的聲音都變了調。
楚雲飛沒有回頭,隻是用鉛筆,在沙盤旁的圖紙上,畫下了第一個代表日軍據點的紅圈。
他的聲音,平靜,決絕。
“亂世之中,廣結善緣,總沒有錯。”
“去辦吧。”
……
第一獨立旅,旅部。
李雲龍正蹲在院子裡,對著手底下一群營長吹胡子瞪眼。
“一個月!老子隻要你們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