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天光,終於從煉獄般的赤紅,變回了死屍般的慘白。
那持續了整整七個晝夜,足以將山脈磨平的轟鳴,停了。
太原,日軍華北方麵軍臨時指揮所。
岡村寧次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枯燥而滿意的弧度。
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仿佛在撣去一隻蒼蠅。
身後的宮崎周一躬身,拿起電話,聲音冰冷刺骨。
“‘雷霆’結束。”
“地麵清剿部隊,開始行動。”
……
焦土。
入目所及,唯有焦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混合了硫磺、硝煙和蛋白質燒焦的古怪氣味。
腳下的土地漆黑而鬆軟,踩上去,甚至能感覺到深層傳來的,尚未散儘的餘溫。
日軍大佐渡邊一郎,用鋥亮的馬靴碾了碾腳下的黑土,一撮灰白的粉末隨之揚起。
是骨灰,還是岩石粉末,已經分不清楚。
他的身後,是整整一個聯隊的帝國精銳。
他們端著槍,以教科書般的索敵隊形,踏入了這片死寂的墳場。
一個年輕的少尉,喉結滾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大佐閣下……”
他的聲音在這片絕對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這裡……太安靜了。”
安靜得讓人心臟發慌。
沒有鳥鳴,沒有蟲叫,甚至沒有一絲風。
仿佛聲音這種東西,也在這場天火中被一並焚燒殆儘。
渡邊一郎冷哼一聲,眼神中滿是居高臨下的輕蔑。
“一群躲在地洞裡的老鼠,還能指望他們奏響凱旋的樂章嗎?”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和這些泥土,融為一體了。”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這種以絕對力量,將敵人連同其存在的痕跡都徹底抹去的,近乎神明的快感。
“傳令下去,加快速度!”
“我要在天黑之前,把帝國的太陽旗,插在這片廢墟的最高處!”
“嗨!”
少尉立正,轉身傳達命令。
部隊開始小跑前進。
軍靴踩在焦土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是這片死域中唯一的旋律。
那名少尉跑在隊伍的前列,他一邊跑,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可四周,除了扭曲的樹木殘骸和翻起的焦黑土塊,什麼都沒有。
大佐閣下是對的。
戰爭,已經結束了。
念頭升起的瞬間。
他腳下的地麵,忽然消失了。
“啊——!”
一聲短促到極致的慘叫,撕裂了死寂。
那名年輕少尉的身體,從所有人的視線中,垂直墜落。
仿佛被這片焦土,張開嘴一口吞了下去。
周圍的士兵猛地停步,驚恐地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洞底,是削得尖銳的,密密麻麻的竹刺。
少尉的身體被貫穿,像一件掛在鉤子上的破爛軍衣,鮮血正迅速染紅那些枯黃的竹子。
渡邊一郎的瞳孔,驟然縮成一個針尖。
那聲慘叫,不是結束。
是開始。
是敲響他們這支孤軍喪鐘的第一聲鐘鳴。
“敵……”
一個日軍伍長剛剛張開嘴。
他身旁一塊半熔化的,看似是岩石的東西,突然“哢噠”一聲,無聲地翻轉過來。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從裡麵探出。
噠噠噠噠噠!
火舌噴吐。
那名伍長和身邊的三名士兵,身體像是被重錘砸中,胸前爆開一團團血霧,仰麵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