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號響徹山穀。
那聲音積攢了太久的恨與怒,此刻化作撕裂霄漢的利刃,斬開了黑風穀上空彌漫的血色硝煙。
“殺——!”
王狗剩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出來的。
下一秒,這一個字就變成了千千萬萬個字,彙成一股撼天動地的音浪。
他端著滾燙的56式半自動步槍,跟隨著身邊的老兵,隨著那股黑壓壓的人潮,從山坡上衝了下去。
腳下是鬆軟的泥土和被炮火掀翻的碎石,可他感覺不到。
整個身體都在發飄,血液衝上頭頂,耳朵裡除了震天的喊殺聲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什麼都聽不見。
穀底,就是人間煉獄。
扭曲的卡車骨架還在燃燒,冒著滾滾黑煙。
被掀翻的坦克像垂死的鐵王八,無助地躺在地上。
空氣裡那股蛋白質燒焦的惡臭,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熏得人頭暈。
一個幸存的鬼子軍官,臉上被熏得漆黑,隻剩一雙眼睛透著瘋狂。
他揮舞著指揮刀,嘶吼著,試圖將身邊幾個同樣失魂落魄的士兵組織起來。
“反擊!反擊!”
王狗剩甚至沒有刻意去瞄準。
他隻是學著身邊獨立旅老兵的樣子,在衝鋒的跑動中,對著那個方向,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
三發子彈,呈一個品字形,精準地打在了那名軍官的胸口。
軍官臉上的瘋狂凝固了,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原來,殺人,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原來,那些不可一世的“皇軍”,也會這麼輕易地死去。
王狗剩的胸中,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氣猛然炸開。
他不再是那個剛摸了半年槍,連拉槍栓都哆嗦的新兵。
他是八路軍戰士!
是來為死難同胞報仇的!
“殺!!!”
他怒吼著,換上一個新的彈匣,槍口噴吐著火焰,將一個又一個還在負隅頑抗的敵人,送進了真正的地獄。
……
山巔,指揮部。
李雲龍沒有衝下去。
這是趙剛第一次,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沒讓他跟著衝鋒。
“老李,你的戰場,在這裡。”
李雲龍的眼睛紅得要滴出血,死死盯著穀底那片絞肉機。
他手裡的步話機,被他攥得咯吱作響。
他沒再堅持,因為他知道趙剛說得對。
這一仗,跟以往任何一仗都不同。
這不是一個團,一個營的戰鬥。
這是數萬大軍的協同作戰,差一絲一毫,就可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張大彪!你他娘的帶一營從左翼穿插!把那股企圖往穀口退的鬼子給老子堵回去!給老子往死裡打!”
“二營!看到那幾輛還想動的坦克沒有?把老子的炮兵觀察員叫過來!給老子挨個點名!”
“晉察冀的兄弟!從右邊壓上去!對!彆給他們喘氣的機會!告訴他們,繳獲的武器,三七分!咱們七,他們三!”
一道道命令,清晰、簡練、狠辣,從李雲龍的嘴裡吼出來,通過電波,傳遍了整個黑風穀。
他不再是那個隻會帶著和尚連往前衝的莽夫。
沙盤上,趙剛畫出的那些箭頭和符號,此刻全都活了過來。
他李雲龍,就是那個執筆的人。
趙剛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他看著李雲龍的背影,看著這個男人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將他腦子裡的那些戰術構想,變成戰場上最冷酷的現實。
這場仗,打的不僅僅是裝備和情報的代差。
更是戰爭思想的代差。
……
混亂的戰場上,兩道身影如鬼魅般穿行。
段鵬和魏和尚。
他們沒有參與大部隊的衝鋒,而是像兩把最鋒利的解剖刀,沿著戰場的邊緣,直插日軍殘餘的指揮體係。
他們的目標,不是殺傷多少敵人。
而是,抓活的。
抓官最大的那個。
“和尚,三點鐘方向,那輛沒被炸毀的通訊車!”段鵬壓低聲音,指著不遠處一個被十幾個鬼子兵圍著的土坡。
土坡後麵,一個少將軍銜的鬼子,正拿著望遠鏡,臉色慘白地觀察著戰局。
他身邊,一個通訊兵正在瘋狂地搖著手搖發電機,徒勞地呼叫著已經不存在的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