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華北方麵軍司令部。
壓抑。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幾十名佐官以上的軍官,筆挺站立,卻無一人敢抬頭。
作戰室中央,巨大的沙盤上,那條代表著正太鐵路的模型被攔腰斬斷,切口猙獰,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奇恥大辱。
宮崎周一的額頭滲出細汗,彙聚,最終滴落。
汗珠砸在他麵前的戰損報告上,洇開了一個小小的墨點。
正太鐵路樞紐站,徹底癱瘓。
至少三個月,才能勉強恢複運力。
囤積的物資,引爆的彈藥,燒了整整一夜。
火光,染紅了半個華北的天空。
“將軍閣下……”
宮崎周一聲音乾澀,字字艱澀。
“我們的‘囚籠’,被撕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缺口。”
“整個山西的軍工生產,因三分廠的毀滅,已倒退一年。”
“現在,後勤大動脈,又被……斬斷了。”
石原莞爾置若罔聞。
他的指間,正捏著一枚燒得扭曲變形的金屬殘片。
“鐵犁”火箭炮的穩定舵麵。
這片超越帝國工業體係理解的金屬,就是一封來自未知文明的挑戰書。
冰冷,且傲慢。
他知道,斬斷鐵路,隻是一個開始。
對方既然能用這種方式摧毀一座兵工廠,就能用同樣的方式,摧毀他的機場,他的指揮部。
他的一切。
“傳我命令。”
石原莞爾終於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所有重要軍事目標,防空等級提至最高。”
“航空偵察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我要知道晉西北每一片樹葉的飄落時間。”
“立刻從關東軍抽調最頂級的材料學專家,三天之內,我要看到這片金屬的完整分析報告。”
他抬起頭,那雙眼睛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屬於學者的冷靜。
“對手已經出牌了。”
“現在,輪到我們。”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沙盤上,那些密密麻麻,代表著外圍據點的旗幟上。
“命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軍官,後背竄起一股徹骨的寒氣。
“放棄所有三級以下據點。”
“所有兵力、物資,向太原、石門、保定等核心要塞收縮。”
“執行……焦土計劃。”
“什麼?”
宮崎周一失聲驚呼。
放棄據點?
這等於將過去幾年,無數帝國士兵用鮮血換來的占領區,拱手相讓!
這無異於戰略上的自殺!
石原莞爾緩緩轉身,看著滿臉驚駭的宮崎周一。
“宮崎君,你覺得,我們是在和八路軍作戰嗎?”
“不。”
他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們是在和‘x’作戰。”
“既然無法保護我們龐大而臃腫的軀體,那就把血肉收縮,凝結成最堅硬的甲殼。”
“把那些被放棄的據點,裡麵的糧食,武器,甚至是一顆子彈,都留給他們。”
“我要讓他們以為,我們被打怕了,要逃跑了。”
“我要讓他們為了爭搶這些腐肉,分散開來,頭腦發昏。”
宮崎周一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瞬間明白了。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用無數土地和物資為誘餌的,前所未有的巨大陷阱!
一旦李雲龍的部隊被這些“勝利果實”衝昏頭腦,分散兵力去接收地盤……
石原莞爾收縮集中的鐵拳,就會在最致命的時刻,砸向他們最薄弱的一環!
“當獵物以為自己是獵人時,它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石原莞爾的聲音,在死寂的作戰室裡,幽幽回蕩。
……
獨立一師,師部。
李雲龍嘴裡叼著煙,興奮得在院子裡來回兜圈,腳下的土都被他踩實了一層。
“他娘的!過癮!太他娘的過癮了!”
“段鵬這小子,真給老子長臉!”
“一刀!就把鬼子的鳥脖子給切斷了!”
他旋風般衝進指揮所,一巴掌重重拍在地圖上。
“老趙!鬼子慫了!”
“偵察兵剛回來報信,娘子關附近的幾個炮樓,鬼子連夜就撤了!”
“槍都沒要,糧食口袋都堆在門口!這是給咱送大禮來了!”
李雲龍的眼睛裡冒著貪婪的光。
“咱們還等什麼?趕緊派部隊去接收啊!晚了,讓彆的部隊搶了先,老子哭都沒地方哭去!”
然而,趙剛隻是平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那眼神,讓李雲龍滿腔的熱情瞬間凍住。
“你……你這是啥表情?”李雲龍愣住了。
“打了勝仗,你不高興?”
“老李,你覺得,石原莞爾是會給我們送禮的人嗎?”
趙剛一個反問,讓李雲龍的興奮勁,頓時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