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幕布。
而李默,是今晚唯一的導演。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錢虎和老刀的身體已經先於思考動了起來。
“一組,跟上!”
錢虎的聲音壓成一條線,抓起那支冰冷的德製98k,招呼上小六子和鐵牛,整個人融進另一側的廢墟陰影。
老刀那張刀疤臉在昏暗中扭曲了一下,沒說話。
他隻是伸出蒲扇大的手,重重拍在李默肩上,力道大得能捏碎骨頭。
然後,轉身,帶著自己的人,消失在錢虎身後。
“默爺,我們……”
猴子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手心裡全是黏膩的汗,抱著那支剛繳獲的九七式,呼吸都帶著灼熱。
“跟我來。”
李默沒有立刻去尋找他的王座。
他帶著猴子和另外兩名川軍士兵,身體壓低,沿著廢墟邊緣的陰影,朝著地圖上那個東南角的缺口,無聲地移動。
他的軍靴隻落在實土上,從不觸碰碎石瓦礫。
整個人沒有重量,沒有聲音。
一個遊蕩在戰場廢墟裡的幽魂。
跟在後麵的猴子三人,幾乎要把自己的腳掌踩進泥裡,才勉強跟上那鬼魅般的節奏。
“猴子。”
李默蹲在一堵斷牆後,下巴朝前點了點。
前方五十米,補給點外牆的豁口,幾個沙袋胡亂堆著,仿佛一腳就能踹開。
“看見了,默爺。”
“戲開場,你們就從那兒進去。”
李默的聲音又低又快,沒有溫度。
“計時,三分鐘。”
“進去後,不許看,不許想,不許貪。眼睛裡隻有一件事——找人。”
“鬼子懶得很,人質不會關在深處。最大可能,就是缺口旁的第一個倉庫,或者地下室。”
“找到人,帶出來,原路撤。身後就是天塌了,也不準回頭。”
李默的每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砸進猴子三人的腦子裡。
“明白!”
三人的應答,是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的決然。
“去。”
李默擺了擺手。
“找地方藏好,聽我的槍聲。”
猴子三人不再多言,身體一縮,消失在更濃的黑暗裡。
原地,隻剩下李默。
孑然一身。
他沒有動,而是趴下,架起了手中的九七式。
槍托抵在肩窩,冰冷,堅硬。
他不是在選狙擊點。
他在確認行刑場。
遠處,凹地。
十幾個同胞被槍托推搡著,擠成一團,像一群待宰的牲口。
麻木,絕望,連哭喊都失去了力氣。
四個日本兵,拉動槍栓。
金屬摩擦聲在夜裡格外刺耳。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人群。
一個佩戴曹長軍銜的軍官,站在他們身後,嘴裡不耐煩地叫罵著。
李默的右眼,貼上蔡司六倍瞄準鏡。
視野裡的一切,瞬間被拉近。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令人作嘔。
他的心跳,依舊是那沉穩的,節拍器一般的韻律。
沒有加速,沒有紊亂。
隻是在執行一段早已寫好的程序。
【槍械通曉】帶來的,不隻是人槍合一。
更是對整個戰場環境的絕對解構。
風速,濕度,彈道,重力……
在他腦中,這片廢墟,就是一個三維立體的遊戲地圖。
而他,是那個最熟悉地圖bug的頂級玩家。
四個行刑的鬼子,站位分散,互成犄角。
那個曹長,站在側後方,最安全的位置。
典型的防禦陣型。
想在瞬間將他們全部抹除,必須找到一個神位。
一個能將五個目標,同時納入射界的,唯一的bug點。
李默的視線,在周圍的廢墟中飛速掃描。
鐘樓?太顯眼,靶子。
二層小樓?角度太偏,有射擊死角。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
一處毫不起眼的瓦礫堆。
一棟被炮火徹底犁平的建築殘骸,隻剩半截不到一米高的斷牆,和一堆碎磚爛瓦。
任何狙擊手都不會選那裡。
沒高度,沒掩護,趴著都硌得骨頭生疼。
但在李默的戰場模型裡。
那裡。
是唯一的神位。
他動了。
身體貼著地麵,肌肉以一種非人的方式蠕動。
他滑進了那片瓦礫堆。
冰冷的碎石刺著他的胸膛。
他調整呼吸,將九七式穩穩架上斷牆。
透過瞄準鏡,十字準星的中心,死死套住了日本曹長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