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的地下室裡,難得有了一絲活人的氣息。
十幾個被救回來的平民,蜷縮在角落裡,手裡捧著來之不易的清水和壓縮餅乾,狼吞虎咽,像是要把這輩子的饑餓都填平。
錢虎和老刀手下的兵,默默地將自己僅剩的口糧分了出去,看著這些同胞,疲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劫後餘生的慶幸,像微弱的火苗,暫時驅散了地下室裡的陰冷。
然而,這片刻的安寧,被李默一個突兀的動作打破了。
他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徑直走到那位被救出的老大爺麵前,蹲下身。
整個地下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不明白這個救了所有人的“默爺”要做什麼。
李默的眼神,像兩把鋒利的刀,直直刺入老人的眼底。他強行壓下大腦深處傳來的陣陣刺痛,一字一句,問得清晰無比,
“老人家,你再仔細想想,除了那個黑色的骷髏頭,那些箱子上,還寫著什麼字沒有?”
老大爺剛喝了口水,被李默這陣仗嚇得又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字……字……”他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努力地在回憶那地獄般的一幕,“我不識字啊,長官……日本人的字,彎彎繞繞的,看不懂……”
錢虎皺了皺眉,走上前,拍了拍李默的肩膀,“默爺,老人家嚇壞了,彆逼他了。”
“不識字也行!”李默沒有理會錢虎,依舊死死盯著老人,“有沒有彆的記號?或者數字?你仔細想,這很重要!比我們的命都重要!”
比命都重要?
錢虎和老刀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凝重。
老大爺被李默的話鎮住了,他不再哆嗦,而是閉上眼,整張臉皺成一團,像是要把腦子裡的東西給硬擠出來。
地下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有……有一個……”過了足足半分鐘,老大爺猛地睜開眼,聲音嘶啞,“我記得……每個箱子角上,都畫著一個紅圈,圈裡麵……圈裡麵寫著兩個字……不對,是三個數……”
他伸出枯樹枝一樣的手指,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畫著。
“好像是……七什麼.....?”
“嗡——!”
李默的腦袋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以七開頭,怕不是七三一!
這三個字,如同帶著劇毒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上。
前世那些塵封在曆史書和紀錄片裡的黑白影像,瞬間變得鮮活無比!
活體解剖、細菌實驗、毒氣……一幕幕超越人類想象極限的殘忍畫麵,在他腦海裡瘋狂閃過。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默爺?默爺你怎麼了?”錢虎看他不對勁,趕緊扶住他。
“七開頭?這是啥記號?”老刀那張刀疤臉湊了過來,滿臉不解,“沒聽說過鬼子有這個部隊啊。”
“不是部隊……”李默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是魔鬼。”
他緩緩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眼神看得錢虎和老刀心裡直發毛。
“老人家,那個蓋著布的大鐵家夥……”李默深吸一口氣,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它的履帶,是不是很寬?上麵是不是有很多連接用的鐵銷?”
“對!對對!”老大爺連連點頭,“就是那樣的!我還看到有管子從布底下伸出來,好粗的管子!”
李默閉上了眼睛。
完了。
全對上了。
骷髏頭,是國際通用的生化危險品標誌。
七三一,是那支臭名昭著的惡魔部隊。
而那個蓋著布的大鐵家夥,如果他沒猜錯,根本不是什麼補給車,而是一輛經過改裝的、用於噴灑毒劑或細菌的裝甲車!
“他娘的,默爺,你彆打啞謎啊!”老刀急了,“到底怎麼回事?鬼子藏了什麼寶貝?”
“不是寶貝。”李默睜開眼,眼底隻剩下冰冷的死寂,“是瘟疫,是毒氣,是能讓一座城的人,在無聲無息中斷子絕孫的……臟東西。”
瘟疫?毒氣?
錢虎和老刀這兩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漢子,在聽到這幾個字時,臉上的血色也“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他們可以跟鬼子拚刺刀,可以跟鬼子對射,甚至可以抱著炸藥包跟鬼子同歸於儘。
但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殺人玩意兒,光是想一想,就讓人從骨子裡往外冒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