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那個穿著國軍軍服的刀疤臉男人,正對著鏡頭,露出一口黃牙,笑得格外燦爛。
他的手,甚至還親昵地搭在旁邊那個日本少佐阪田信哲的肩膀上。
背景,是那一排排冰冷的、裝著化學藥品的鐵罐。
李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
整個大腦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四肢百骸瞬間冰冷。
這張臉,他認識!
不,何止是認識!
這張臉的主人,剛剛還為他們帶路,剛剛還用那雙粗糙的手拍著胸脯,說要跟他們一起打鬼子保家衛國!
老刀!
那個一口川音,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川軍老兵!
“轟——!”
李默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比剛才下水道裡的爆炸聲還要響亮。
一瞬間,所有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為什麼老刀對這片廢墟的地形了如指掌,甚至連鬼子的巡邏路線都摸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他們剛剛潛入,鬼子就好像提前預知了一樣,布下了天羅地網?
為什麼在下水道裡,會那麼“巧合”地發生塌方,堵死了他們的退路?
不是巧合!
這一切,都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從他們遇到老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踏進了一張由這個內鬼編織的大網裡!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憤怒,從李默的心底最深處翻湧上來,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捏著照片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指節已經捏得發白。
“默爺?默爺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白?”
猴子湊了過來,看著李末手裡那份文件,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李默猛地回過神,閃電般將那張照片塞回文件裡,然後將整份文件死死地按在胸口。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猴子,像兩把淬了毒的刀,射向不遠處正在包紮傷口的老刀。
老刀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抬起頭,衝著李默咧嘴一笑,露出了那口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黃牙。
“默爺,多虧了你,不然咱們今天都得交代在那兒!”
他的笑容,看起來還是那麼憨厚,那麼真誠。
可在此刻的李默眼中,這張笑臉,比地下基地裡那些穿著防護服的“白魔鬼”,還要猙獰,還要可怕!
李默沒有說話,隻是收回了目光。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但內心深處,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不能動他,至少現在不能。
老刀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他手下還有四個川軍弟兄,一旦現在翻臉,在這狹小的地下室裡火拚,隻會讓所有人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更重要的是,那份文件裡提到的,拂曉時分的“淨化作戰”!
現在,距離拂曉,隻剩下不到三個小時了!
跟阻止一場針對幾十萬人的生化屠殺比起來,揪出一個內鬼,隻能排在第二位。
“鐵牛!”李默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立刻去接通團部的電話線!快!要最安全的那一條!”
“是!”鐵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李默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已經嚴重到了極點,立刻轉身衝了出去。
“錢虎,把所有被救回來的鄉親,轉移到地下室最裡麵的儲藏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出來!”
“明白!”錢虎也立刻行動起來。
整個地下室的氣氛,因為李默接連兩道命令,瞬間從劫後餘生的慶幸,轉為山雨欲來前的死寂。
隻有老刀,眼神裡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疑惑,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憨厚的樣子。
很快,鐵牛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默爺,接通了!團長在線上等著!”
李默抓起那冰冷的話筒,貼在耳邊,強行壓下內心翻湧的殺意和大腦深處傳來的陣陣刺痛。
“我是李默。”
“李默?你小子還活著?他娘的,你知不知道……”話筒那頭傳來王振山既驚喜又憤怒的咆哮。
“團長,聽我說。”李默直接打斷了他,聲音冷得像冰,“沒時間解釋了。我現在要向你彙報最高等級的緊急軍情,你聽到的每一個字,都可能關係到整個上海幾十萬軍民的性命。”
王振山被李默這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鎮住了,咆哮聲戛然而止。
“你說。”
“日軍在廣慈醫院廢墟下,建立了一座秘密的特種武器研究基地。”
話筒那頭,一片死寂。
李默能聽到王振山猛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我們潛入進去,獲取了他們的作戰計劃。日軍準備在今天拂曉,動用一種代號‘伊號’的新型炭疽杆菌航空炸彈,對廣慈醫院周邊,也就是三號乙陣地區域,進行覆蓋式投放。行動代號,‘淨化作戰’!”
“炭疽……杆菌?”王振山的聲音非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