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孤狼坳的道觀大殿裡,篝火燒得正旺,跳動的火焰映照著一張張油光鋥亮的臉。
空氣中,濃鬱的肉香與米飯的甜香交織在一起,霸道地鑽進每個人的鼻腔。
馮遠山帶來的兩百多名潰兵,正抱著飯碗狼吞虎咽,仿佛要把幾個月來的饑餓一次性填滿。
不少人吃著吃著,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混著米飯扒進嘴裡,分不清是鹹是甜。
另一側,孤狼的老兵們則安靜許多,默默吃飯,默默擦拭著自己的武器。
他們看著那群吃相難看的“新兵”,眼神平靜,像在看過去的自己。
錢虎抱著一挺擦得發亮的捷克式,湊到李默身邊,壓著嗓子,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憂慮。
“默爺,這幫人都是老兵油子,野慣了,這麼收進來,我怕是……”
他的擔憂不無道理。
這群潰兵成分太雜,有地方軍閥的私兵,有被打散的中央軍,甚至還有被臨時抓來的壯丁。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隻認拳頭和糧食。
今天能為一頓飽飯投靠你,明天就能為更大的好處捅你一刀。
“我知道。”
李默的目光很淡,平靜地掃過那一雙雙在食物麵前暴露著貪婪與滿足的眼睛。
他要的,不是一群隻知道吃飯的兵。
他要的,是一支能打仗,打勝仗的鐵軍。
眼前這群人,就是一塊塊鏽跡斑斑的廢鐵,想把他們鍛造成出鞘見血的鋼刀,必須用最烈的火來燒,用最重的錘來砸。
“吃飽了,才有力氣挨揍。”李默淡淡地吐出一句。
錢虎先是一愣,隨即瞬間明白了李默話裡的意思,嘴角咧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第二天,天色剛吐出魚肚白。
一陣急促尖銳的哨聲,如同一把利刃,驟然劃破了孤狼坳清晨的寧靜。
“緊急集合!所有人,院子裡集合!三分鐘!遲到的沒有早飯!”
錢虎的吼聲如同炸雷。
孤狼的老兵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彈起,穿衣、提槍、衝出房間,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不到一分鐘,一支整齊的隊列已在院中肅立。
而那些新兵,則是另一番光景。
哨聲響了半天,多數人還在被窩裡咒罵,磨磨蹭蹭,直到有人掀了被子才懶洋洋地爬起來。
等他們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晃到院子裡時,三分鐘的指針早已跑遠。
錢虎一張臉黑如鍋底,看著眼前這群歪歪扭扭、哈欠連天的“兵”,肺都快氣炸了。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什麼樣子!兵?我看連娘們都不如!”
錢虎的唾沫星子噴出老遠。
“從今天起,孤arar部隊的規矩,都給老子記死了!哨聲一響,三分鐘內全裝集合!做不到的,就他娘的彆吃飯!”
新兵隊伍裡一陣低低的騷動,不少人臉上掛著不以為然。
“橫什麼啊,不就是打了幾個勝仗麼……”
“就是,老子當年北伐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瞧著四十多歲的老兵油子,更是直接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嗤笑。
他叫老七,曾是馮遠山手下的排長,資格老,槍法準,在潰兵裡極有威望。
“長官,我們是來打鬼子的,不是來站隊列的。”老七慢條斯理地開口,“有這功夫,不如讓我們多睡會兒,養足了精神好上陣殺敵。”
“你說什麼?”錢虎的火氣“噌”地竄上頭頂,一個箭步就衝到他麵前。
“我說,站隊列是花架子,沒用。”老七毫不畏懼地迎著錢虎的目光,“戰場上,靠的是手裡這杆槍!槍打得準,比什麼都強!”
這話,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對!七哥說得對!”
“賣命可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乾嘛!”
錢虎氣得脖子青筋暴起,剛要發作,一個平淡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李默不知何時已站到了院子中央。
他環視著眼前這群桀驁不馴的兵痞,臉上無喜無怒。
“既然你們覺得槍法最重要,那好。”
李默的手指向院子角落裡的一排靶子。
“今天上午,不練彆的,就練打靶。”
“誰能在一個時辰內,十發子彈,打出九十環以上,今天的訓練他就可以免了,晚上再加一個肉罐頭。”
這話一出,所有新兵的眼睛瞬間亮了。
免訓練,還加餐?
老七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覺得這年輕長官是被自己說服了。
“但是。”李默話鋒陡然一轉,聲音冷了下來。
“誰要是吹牛打不到,或者連靶都上不了,那對不起,今天所有訓練加倍,晚飯也彆吃了,給槍法好的弟兄省口糧。”
新兵們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李默的目光,像兩根釘子,直直釘在了老七身上。
“你,叫老七是吧?你說槍法最重要,那你先來,給我們大夥兒露一手。”
老七被當場將了一軍,臉色微變,但自恃槍法過人,梗著脖子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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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來!不就是九十環?老子閉著眼都能打出來!”
他從武器堆裡隨手抄起一支保養尚可的漢陽造,大搖大擺地走向射擊位。
“一百米胸環靶,十發子彈。”李默的聲音很平靜。
老七撇了撇嘴,一百米,對他來說確實是小菜一碟。
他熟練地拉動槍栓,上膛,舉槍,三點一線。
整個動作有模有樣,一看就是玩槍的老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