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四九城的日商、漢奸清理完的趙乾，帶著滿滿的收獲急切的趕回觀中。
臘月廿六的燕山，雪落得綿密，把燕郊山上的三清觀裹成了銀團子。趙乾在山中快速掠過，時不時在披滿白雪的樹枝上閃現，枝頭的積雪簌簌落下，灑成一片細碎的雪霧。
拐過最後一道山梁，觀門前的熱鬨就撞進眼裡。空地上，幾個小小的身影圍著雪人忙得團團轉：小石頭踮著腳，正把一塊磨得光滑的鵝卵石往雪人臉上按，想做個圓鼻子。
小月牙蹲在一旁，把紅果往雪人“臉”上貼。她特意挑了兩顆最圓的紅果當眼睛，還從兜裡掏出根曬乾的狗尾巴草，想給雪人當“眉毛”。
“小石頭，你輕點按，彆把雪人的臉按塌了。”她輕聲叮囑，聲音軟乎乎的，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趙端和趙坤兄弟倆最是活潑，在雪地裡滾得滿身白。
趙端攥著個大雪球，追著弟弟跑：“趙坤你彆躲！看我砸中你！”
趙坤笑得直喘氣，抱著頭往雪人後麵躲：“哥你耍賴！剛才你都砸中我三次了！”脆生生的笑聲順著風飄過來，裹著雪的清冽，聽得人心裡發暖。
最小的趙倪穿著件肥肥的藍布棉襖，像個圓滾滾的小團子。她舉著個攥得緊實的小雪球，瞄準趙端的後背，胳膊抬了又抬，卻總怕砸疼哥哥，遲遲沒敢扔。小眉頭皺著，小嘴巴抿成個月牙，模樣又認真又可愛。
“倪倪，瞄準點！往你二哥背上扔！”清風道長坐在觀門的門檻上，手裡捧著個粗瓷茶壺，慢悠悠地喝著。他須發皆白，道袍袖口磨出了毛邊，卻依舊仙風道骨。
見倪倪猶豫，他又笑著補了句：“輕點扔就行，你二哥皮實，砸不疼。”
趙乾站在不遠處的樹後，看著這熱鬨的場景，心裡的急切忽然就慢了下來。他輕輕放下背包，拍了拍風衣上的雪，又伸手理了理領口——怕等會兒抱倪倪時，雪粒蹭到她的臉。做好這一切，他才朝著觀門喊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
“哥！”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趙倪。她猛地回頭，看到趙乾的瞬間，手裡的雪球“啪”地掉在地上，撒開小短腿就往他懷裡跑。小小的身影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
“哥你可算回來了！我都等你好多天了！”她撲進趙乾懷裡，摟著他的脖子，小臉在他的脖子上蹭來蹭去，把雪花都蹭到了他的衣領裡。
趙乾彎腰把妹妹抱起來，掌心托著她的小屁股，生怕她滑下去。“冷不冷？”
他用手背貼了貼倪倪凍得冰涼的臉蛋，趕緊把她往懷裡緊了緊，騰出一隻手從兜裡掏出個油紙包：“哥給你帶了兔子糖人，你上次說想吃的那種。”
油紙包一打開，晶瑩剔透的兔子糖人就露了出來。糖霜在光下泛著淺黃的光，兔子的耳朵豎得筆直，模樣活靈活現。“糖人！”倪倪眼睛一下子亮了，小胳膊伸得直直的，想去夠，卻又怕碰壞了，手指在半空中停了停。
“彆急，先給師父請安，等會兒再吃。”趙乾笑著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抱著她走到清風道長麵前，躬身行禮：“師父，弟子回來了。”
清風道長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觸到趙乾大衣時，他眉頭輕輕皺了皺：“在城裡又跟那些豺狼拚命了？”
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下來：“平安回來就好。這幾天孩子們等你，飯都沒好好吃——倪倪昨天還問我，‘哥是不是怎麼還沒回來’。”
趙乾心裡一暖，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倪倪。小家夥正眨巴著大眼睛看他，嘴角還沾著點剛才蹭到的雪粒。“讓師父和小家夥擔心了。”
他輕聲說，“這次去城裡，趕上了就沒收住手。”
這時，小石頭、小月牙和趙端、趙坤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開了。
小石頭捧著剛做好的雪人鼻子，仰著頭問：“師叔，你給我們帶禮物了嗎？我上次跟你說，想要本有插圖的《西遊記》，你還記得不？”
小月牙拉了拉趙乾的衣角，小聲說：“師叔，你買年貨去了這麼多天，我還以為你要趕不上跟我們一起貼春聯了。”她手裡還攥著那根狗尾巴草，剛才沒來得及給雪人貼上。
趙端最是心急，拽著趙乾的背包帶：“哥！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趙坤也跟著點頭，小腦袋晃得像撥浪鼓。
趙乾被孩子們問得笑起來，伸手把背上的大包袱解下來，放在地上打開：“都有，都有。小石頭，裡麵是給你們做的新衣服、零食還有過年的年貨，你和小月牙拿回你們的房間，晚上你們自己分。裡麵的糖葫蘆是回來的路上遇到的，吃完飯你們再吃。”
孩子們一下子圍了上去，眼睛裡滿是歡喜。小石頭捧著《西遊記》，翻到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那一頁，興奮地跟小月牙分享：“月牙你看，孫悟空的金箍棒畫得好長！”
小月牙摸著淺藍的棉衣，嘴角笑得彎彎的，小聲跟倪倪說：“倪倪，這衣服真好看，你穿出去肯定好看。”
趙端和趙坤已經拿著糖葫蘆，一口一個地吃著，糖渣沾在嘴角，也顧不上擦。
清風道長看著眼前的景象，笑著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趙乾的胳膊：“好了好了，外麵雪大，快進觀裡去。灶間還燉著蘿卜排骨湯，我特意多放了幾位藥材去濕，你這陣子在外奔波，得補補身子。”
趙乾點點頭，抱起還在舔糖人的倪倪，跟著師父和孩子們走進觀裡。
1944年除夕，觀裡滿是歡騰。天剛亮，趙乾踩梯描對聯，石頭在旁扶著遞金漆，幾小拿著掃帚打掃地麵、擦著供桌；倪倪坐在門檻舔糖人，滿院是嘰嘰喳喳的歡喜。
傍晚，灶間飄出餃子香。趙乾撈起滾圓的餃子，孩子們盯著碗盼銅錢。趙坤先咬出銅錢，舉著歡呼；趙端緊隨其後，蹦得老高；倪倪吃到銅錢，跑向趙乾炫耀，小臉上滿是雀躍。
入夜，紅燈籠映著白雪。清風道長講雲遊趣事，孩子們聽得入迷。午夜鞭炮響，倪倪躲進趙乾懷裡，又從臂縫偷看。眾人舉著熱茶，齊盼鬼子早跑，笑聲混著雪聲，在燕山深處釀出最暖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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